离得近了,谢知钧能看到谢知章脖子上淤红的指痕,他谈不上有多愧疚,但又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片刻后,他低声道:“刚才,对不起。”

谢知章听他似有求和之意,微微笑道:“我们兄弟之间还用说这三个字么?”

他抬手帮谢知钧系着披风上的领带,道:“闻沧,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年除夕,宫里的皇子们来王府拜年。他们把你拉过去,私下嘲笑我是庶出,让你少与我在一处厮混。那时候我听他们讥笑,吓得手脚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可你推开那些人,扑到我怀里来,你说我就是你的亲兄长,一生一世都不会变,还拉着我去堂前,在众目睽睽下恳求父王封我做世子,否则你也不想做什么世子了……”

说着,谢知章淡淡一笑,道:“当时我就对自己发誓,这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以后他想要什么,我这个做大哥都得拿给他。”

那样小的事,谢知钧记不太清了,不过自他有记忆起,谢知章确实对他是无有不应的。

谢知钧也不会说感激之言,只看谢知章身上还穿着喜袍,道:“你快成亲了,还没恭喜你。”

谢知章轻笑道:“既要恭喜,成亲那日记得多帮大哥挡两杯酒。”

“知道你酒量小,我会护着你的。”谢知钧唇角有笑,凤目轻眯了眯,相貌说不出有多漂亮。

谢知章眼看着谢知钧意气风发地出门去了正则侯府,自己停在原地,久久失神。

倘若递交拜帖,裴长淮多半不会答应见客,谢知钧索性从后院直接翻进侯府中,谢知钧步伐轻盈,一路躲开侯府的卫兵,朝着裴长淮居处走去。

这一路上,谢知钧心底回想着自己大哥那一番话,他虽然不太记得这回事,但想来自己做出那等举止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素来最恨捧高踩低之人。

谢知钧从小受父王和王妃宠爱,贴身服侍的下人就有十多个。谢知钧幼年性格顽劣,不过他却当身边那些下人是最好的玩伴,小孩子不知分寸,想与朋友亲近,却是以戏弄他们取乐。

那些下人当着他的面自然是百般奉承,遭了打也笑着说是谢知钧的恩赐,谢知钧年纪小,还真心以为他们将自己奉为明珠珍宝,这辈子离了自己不可。

直到那日他被皇上赏赐一斛玛瑙石,走去下人住的院里,想丢给他们去抢,不想无意中听到那些人在窃窃私语,说他性格恶劣不堪,倘若他不是肃王世子,没有人能这样忍受这样的主子……

谢知钧听后大怒,一气之下将近身服侍的十三人全都乱棍打死,他小小年纪,看那些活生生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哭声求饶,竟不觉一丝害怕,只觉痛快。

自打那之后,他就不爱人贴身服侍,凡事亲力亲为,无聊了就时常穿下人的衣服跑出府去,有段时间还爱扮作小乞丐,跟着其他乞丐,去澜沧苑周围讨饭吃。

澜沧苑进进出出的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其中不乏新进京的官员,就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认不出肃王世子,嫌要饭的身上脏,唾他口水,踹他一脚,让他滚远一些。

谢知钧倒在地上,捂着发疼的肚子,笑得差点流出眼泪,随后拿出王府的令牌丢给他。

那官员一看,得知他是肃王世子,立即跌在地上,像狗一样跪在他面前求饶,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看他们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的嘴脸,谢知钧觉得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他在这其中找到很多乐趣,且乐此不疲。

后来有一天,他看到澜沧苑外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很是眼生,旁人告诉他这马车是属于新进京任职的御史中丞陈文正。

谢知钧一下又起了玩心,在脸上抹了两把灰,东撞西窜地挤过人群,一下扒上马车。

他晃荡着装有两个铜钱的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