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淡忘你在梅花里住过的事,婉儿的添妆你别去了,省的闹出事。”

可俞罗衣不见俞婉一面咽不下那口气,最后还是来了,却记得娘的交代,要和气,不要露了痕迹。面对她似是而非的质问,俞婉避而不答,俞罗衣也猜到了答案。

恨得牙根痒痒,想大声质问俞婉,向她发难。可就像娘说的,输人不输阵,自已没露出痕迹,何必自爆其短,惹人笑话,她生生忍下胸中的那口恶气。

罗衣走时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让俞婉想起了前世坟前的罗衣。两张脸渐渐重叠,眼中冰冷的怨毒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被毒蛇盯上。俞婉当晚就做了噩梦。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去死?为什么还活着叫人惦记。我那么爱他,操持家务,侍奉婆母,为什么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我,我做的不好吗?十几年了,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他为什么就不愿意看我?多少男人我理都不理还像个癞皮狗一样往跟前凑,我要什么给什么。他凭什么不喜欢我,不是不屑吗?脱光了都不看我一眼,叫我守十几年活寡,好,既然他如此羞辱我,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俞婉,你不知道你有多蠢,蠢得无可救药,我说什么都信,我说西北门安全你就真的去,殊不知那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葬身之地,我倒要看看,你真的死了……”

黑暗中,那狰狞扭曲的面孔不断放大朝她扑过来,恶毒的咒骂从四面八方传来。俞婉猛地睁开眼睛,豆大的汗珠挂在脸上,胸口起伏不定,梦中的恐惧惊悚还如影随行。

她刚刚梦见了什么?罗衣故意害死她?也要让寇冲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这是什么意思?

夜里冷,又出了一身汗,丝丝冷风吹来叫人难受无比。俞婉抱住膝头,坐在床头,思绪波动跌宕不停。其实这一世回来,她早就察觉到罗衣不像印象中温婉和善,可还是没想到她如此会伪装。当面跟她情同亲姐妹,亲密无间无话不谈,背过却恨不得她去死。

饶是再有准备,还是经不住巨大的冲击。她一直以为是寇冲借罗衣之手给她传了假消息,终于想起来报复她害他瞎眼之事。

事后掉泪,设想过千百种原因,最后推到他心疼手下的理由上。独独没猜测过,他没有害她,也是真的为她的死而伤心。

惯性思维使然,她怨恨他太久,也就以为他对自已同样痛恨,却没想过,以寇冲那时的地位手段,什么时候不能找她算账?何必等着大周跟西突厥交战的关键时刻,还要费心算计她。

却原来,这是一出栽赃嫁祸的好戏。罗衣恨她入骨,也要让她带着对寇冲的恨去死。

俞婉悄无声息,黑夜中的呼吸轻不可闻,坐在床上,禁不住再次反思自已。上辈子真是蠢到家了,什么都看不明白,由着人家摆布,最后把命都丢了。

或许很多笃定之事,都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就像寇冲,她自以为很了解他,当局者迷,被仇恨蒙蔽双眼,听到看到的不过片面之间、冰山一角。

上辈子也就是今年末,朝廷吃了大败仗。西北一役两路大军接连失败,四万周军全军覆没,北庭都护府和濛池都护府以北的伊州、沙州等两府五州被突骑施、拔汗那、弓月、吐火罗蚕食瓜分。失职的将领死的死降的降,罚的罚贬的贬,倒也算干净利落。

苦的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西北的民众,如丧家之犬,朝异族俯首称臣。那个时候安西都护府剩下的官员南迁,寇冲忙得不可开交,俞婉趁机跟周夫人达成一致,火速嫁入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