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3)

宋意想把手收回来,但戴岚不放,掌心贴着宋意的手背,慢慢地往下滑,直到自己的指尖搭在对方指缝的最下端,牢牢地把它勾住不放。

“宋意,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戴岚握着宋意的那只手,像蜜蜂翅膀震动那样,轻轻抖了抖,“如果我做了一件你特别不喜欢的事,你会生气吗?”

宋意手指弯成对折的弧度,把戴岚的指尖包裹在手心里,他声音很轻,像浸泡着豌豆的清水一样,透着淡绿色和浅蓝色的亮与光泽:“岚哥,你理解的我不喜欢,和我真正不喜欢的,不是一个不喜欢。”说完他笑了笑,又补充道,“说得有点绕,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戴岚不敢再看宋意的眼睛,他逃避地闭上眼,把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牵引着拉到了宋意胸前,停留在心脏上方的位置。

“新明今天和我说,她很喜欢弗洛伊德定义的‘死亡驱力’。但我不喜欢,准确地说,我是在遇见你之后,才开始不喜欢的。”

戴岚平静地开始讲起历来学者关于“自我与他者究竟是二元还是共时”的论述。他声音很好听,像往日给学生讲课那样,避开了一切生涩的词汇,用最简单的例子,从萨特讲到梅洛·庞蒂,再讲到拉康。

理论讲完之后,戴岚又开始审视自我。讲那些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戴岚尚且还能睁开眼睛,而等讲到自己,他又开始把头埋在宋意颈窝里,寻求一个温暖的黑暗。

“宋意,我很怕冷,一直都是。我喜欢夏天,再热都无所谓。这种温暖会让我觉得,每一滴汗好像都在折射着太阳的光辉。但我偏偏在夏天发现了父母感情的真相,偏偏在夏天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偏偏要在这个夏天短暂地离开我最爱的人。”

“我讨厌冬天,讨厌寒冷的季节。它让我在两种处境和两种情感之间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我讨厌这个受苦受累的世界,而去往遥远的光明又好像除了结束生命别无他法。精神分析流派会说,这是人最原始的,恢复早期生命,恢复零的状态的一种冲动。”

“但从去年,我遇见你之后,我便感觉自身所有的思维都在重新建构,我对世界的认知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开始不喜欢用我熟悉的理论去思考我的行为,我开始想要超越所谓的‘象征秩序’,反而是用经验把自己给包裹住。但我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个变化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像我们小时候不知道童话故事是否存在一样。”

宋意转过身,把手从盆里拿出来,用还滴着水的手把戴岚搭在自己肩上的头给抬了起来,而后用依旧冰凉的拇指抚摸过他的眼皮,让他在冰凉湿润的环境中睁开眼来。

宋意盯着戴岚的眼睛,像求问一个科学命题一样,问他说:“那童话故事存在吗?”

“存在啊。”睁眼看到宋意的那一刻,戴岚觉得什么痛苦都不足为道了,他开心地笑着,说,“它此刻不就在我眼前吗?”

这段带着宿命感的表白并没有引起宋意心里任何波澜,他的眼睛平淡得像秋夜里的一湖静水,湖里映着天上的月亮,而映在湖里的那个倒影,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不是月亮。

他问戴岚说:“那童话是在夏天存在还是在冬天存在呢?”

戴岚坚定地给了他一个答案说:“它存在于四季。”

听完之后,宋意转过身,在背对着戴岚时,嘴角浮起一个夹杂着既欣慰又无奈,既宠溺又烦躁的笑来。但很快,宋意就把表情收了起来,他冷淡着脸,把手再次伸到盛满水的盆里,虚抓了一把水,本来想一口气扔到戴岚脸上,但在看到人时,还是没忍心,把掌心里攥着的水全洒在了对方脖颈上。

宋意抬头看着戴岚,不给缓冲地就发起了脾气:“你不就是想去西伯利亚吗?你去吧,你去。拖了这么久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