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文素看不住你,从今日起,某亲自看着。”见她转身,陆华亭侧头望着她,笑意冷酷促狭,“不是娘子说的,睡哪儿都行?”

“这间阁子内漱具俱全,娘子可以先行。”他说罢,擦过她的衣袂走进内室。

羃篱下,群青没有言语。

对她来说,的确是睡哪儿都行。所谓名节,在她心中远不及活命的分量。

何况陆华亭把她关在自己的阁子内,一则是为难她,二则,谁知他是不是怕自己半夜中毒死了,要在阁子内留人。

她走到屏后,骨架纤巧的苏绣屏风隔出净室。雕花木架上,摆了三只金盆,内盛净水,架上手巾、皂角、香胰俱全,木盒中有一把漱齿用的新鲜杨柳枝,散发出青涩香气。

群青的目光在三只金盆间逡巡,分不清哪一只盆是陆华亭净面用的,此间整洁得像无人使用过一般,随便选了一只,只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素帕投入水中浸湿,擦净脸和手。漱齿净面后走出来,见内室只有一张床铺,她便坐在了圈椅上。

陆华亭瞥她一眼,群青还戴着羃篱端坐,一丝声息也无,像话本中的鬼魅。

他的目光掠过她,如屋内无人一般去了净室。过一会儿出来时,水意熏然。他已拆掉发冠,散落乌发,鬓边发丝因湿润而微微打卷,这般形容不整,反倒映衬出美玉一般令人心惊的脸。

群青惊讶于此人洗头居然跟自己一样只用皂角。便见陆华亭已坐在床铺上,瞧了她一眼。见群青没有过来的意思,他自行拆掉蹀躞带,叠起来放在枕下。

群青还是一动不动。

陆华亭终于起身,从墙角拿来一卷竹席,向地上扔就铺开,又从床铺上拿只圆枕丢在竹席上,欠身拉开折叠屏风。

月光穿透屏风上的金鲤摆尾,阻隔了群青的视线。如此便将床铺与地铺隔开,也将两人隔开。

群青看向地铺。

这能睡吗?没有被子。

这厢陆华亭已躺下,看见矮桌上的烛光将羃篱娘子的影子投射在屏风上,他唇边漫出冷笑,若能投一夜也算有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