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苍穹碧蓝如洗,金色的阳光温暖得恰到好处,耳边传来微风拂过林梢的轻柔“沙沙”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安详,那么寂静,那么美好。

季如雪安静地躺了许久,渐渐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一场足足七年的美梦,一场醉人而残忍的美梦。

那张唇角含笑的小像,那叠厚厚的缱绻情笺……雪亮的闪电中,萧图南那张极尽俊美,又极尽熟悉的雪白的脸……

那是小像的脸。

季如雪缓缓抬起手,慢慢握住胸口那枚小小的锦囊,他的手指越收越紧,手背青筋暴绽,几乎要将那枚锦囊揉成一团,心中却一片刻骨冰凉,那种难以形容的森然寒意,仿佛从他的每一丝骨缝里缓缓渗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完全冻僵,就像当年在冰窖里面一样。

可是如今,再也没有人来拯救他,再也没有人来温暖他了。

就连他心尖上那唯一的柔软,那唯一的滚烫,都是假的,都是偷来的,都是别人的。

“思君若狂,辗转难忘”,是了,这情笺上的一字一句,说的分明是远方人,而不是眼前人,如此明显的一句话,如此明显的一件事情,自己却根本没有细细思索过,直接欢喜得昏了头,认定先生喜欢自己。

其实先生深爱的人,从来都是舅舅,从来都是萧图南。

自己只是一个……赝品。

自己那样缠着先生,先生正好也寂寞了许久,便含含糊糊地顺水推舟,用这个送上门的拙劣赝品,稍稍聊慰相思之情,而自己这只可怜虫,只不过得了一些甜头,便痴心妄想地信以为真,以为先生真的爱上了自己。

就连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先生一定要看着这张脸,自己都能曲解成某种羞涩而信任的甜蜜爱意。

太可笑了。

……太可悲了。

是了,先生明明非常害臊,被自己那样狠狠折腾的时候,总是羞得发抖,总是放不开,可只要看着这张脸,先生就能情动,就愿意忍着羞耻叫“夫君”,就愿意努力迎合那些粗暴急躁的动作……如今想来,那种时候,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

先生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萧图南,所以先生颤声轻唤的“夫君”,从来就不是自己。

先生十几岁就进了萧府,一直贴身伺候那个人,那么漫长的日子里,他们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夫妻,玩过多少种花样,也难怪先生对服侍男人这种事情,那么驾轻就熟。

前些年,先生和萧图南或许闹了些别扭,所以自己作为赝品,才得了一些垂青,得了一些甜头,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到了需要舍弃的时候,先生甚至不需要任何犹豫,就直接割断了自己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