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2)

“京都敌友难辨,今日称友明日为敌比比皆是,唯有利者可存。”

“一日利,日日生,年年岁岁生生不息,当真走至弓折刀尽之地亦是我的命数。”

一语成谶。

沈雁清抬眼看着前来探望他的纪决,竟还有心思感慨,“纪大人,此情此景,当真有几分眼熟。”

他扶着草垛缓缓起身,半靠着墙面,平静地问:“可是判决下来了,是凌迟,车裂,亦或者腰斩?”

刺杀契丹王乃是弥天大罪,死在草原上反倒痛快,若被活捉只有受尽折磨的份。沈雁清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将要遭受这些残忍酷刑的人与他无关。

纪决目露寒光,“你真决意赴死,也不该选在榛榛眼前。”

沈雁清坦荡荡地回:“我要他记着我。”

纪决是谦谦君子,极少人前动怒,闻言却疾步上前扼住沈雁清的脖子,五指缓缓收紧,厉声说:“你明知榛榛看不得血腥,却为一己私念在他面前行事,榛榛至今还昏迷不醒.....”

“私念?”沈雁清启唇,他反掌擒住纪决的手腕,推开,“我有私念,那纪大人的私念是什么?”

这一声反问振聋发聩,纪决退后两步。

沈雁清深深看着他,“纪榛将你视为可亲可敬的兄长,纪大人呢,可只把纪榛当作胞弟看待?”

狱房里岑寂得似是山雨欲来的天。

纪决藏了多年的隐晦心思被明明白白地挑破,唇峰紧抿,不发一言。

沈雁清忍着肉身的疼痛挺直站立,他摊开掌心又握住,轻声道:“那夜纪大人定已察觉我在纪榛寝室内,为何不推门进来,是怕见着什么,又怕被纪榛发现什么?”

纪决低斥,“够了。”

沈雁清低笑,颇有几分癫痴地道:“纪榛纵已对我无意,可到底与我合过庚帖,做了五载夫妻。他心性纯真良善,我身亡后,他念着我惨死,爱也好恨也好,定会偶尔记挂起我......我也算不枉此生。”

“纪大人,念在我助你一场的份上,早日行刑罢。”

沈雁清一口气说了这样多,剧烈咳嗽起来,到底失了力气,又缓慢地靠回了草垛,一副欣然赴死的神态。

纪决漠然地垂眸,半晌,道:“契丹王决定将你一路运送回京。”

作为俘虏行军,人格尽失,生不如死。

沈雁清宁求一死,也绝不忍辱偷生,正想开口,纪决又说:“大军兵分两路,我与榛榛随军队同行。”

狱房的铁链又锁紧,将沈雁清关进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他静坐片刻,忽地轻轻笑起来。他拿准了纪决对纪榛的私欲,纪决又何尝不是算准他甘愿为再见纪榛一面而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

在这一场博弈里,无人是赢家。

纪榛做了很多次的噩梦成了真。

翱翔的鸿雁被冰冷的利箭刺穿长颈,悲鸣一声从苍穹跌落,忽而化作鲜血淋漓的沈雁清,猛地砸在了他的脚边。

他又想起那头被猎杀的惊慌失措逃窜的灰鹿,一双清澈的眼瞳里充斥着哀求与无助,可大刀仍是残忍地砍向它的血肉,如注的稠血喷洒而出,溅了纪榛一身。

他抬起手一看,原来被斩杀的鹿竟是他自己。

纪榛惊叫着醒来,可怖的梦境有如实质,吓得他精神失常一般跌跌撞撞往塌下跑。跑出两步,撞上宽厚的胸膛,他害怕地抬眼,见着让他倍感安心的兄长,力气骤失,身躯一软被兄长扶住。

纪榛从噩梦里回归现实,安静地让纪决将他带回榻上。

他屈着腿抱住双膝,昏迷前的画面钻进他脑子里,沈雁清被围剿、被擒拿.....

他想问,不知从何问起,只是睁着圆眼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