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

刘教授受好友委托,得知伦敦的一家博物馆打算拍卖部分展品,其中大量文物都来源于中国,由于辗转多年,已经无法采用线索证明属源。

由于各种原因流落在海外的文物众多,想要带回国,除却外交、司法及捐赠途径外,就只剩下商业购买。

若是只有一两件还好,以拍卖和个人名义购买,再捐赠给博物馆或者研究室,岑稚许先前靠这种方式陆续带回过不少东西。

但这次亮相的文物数量众多,包含各种青铜器、绢画以及瓷器,数量庞大,单以个人名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家博物馆是有伦敦的一位油画家所建,自他去世后,交由子女打理,后来又经英国政府出资修缮,如今对外开放,所有权仍旧归属于个人,因此,京市文物局也不好直接出面。

岑稚许在伦敦留学,正好充当了那个中间桥梁,奔波于此,不断试探,寻找谈判的条件。

能够将这批文物带回去的最好方式,便是找到线索,证明它们起源于中国。

现如今的馆长,是那位油画家的孙女,将近五十岁的雍容妇人。维多利亚式建筑风格的博物馆里,办公的位置在最顶层,墙面随处可见用来纪念建馆者的油画,连旁边的柜架上,摆的都是那位已故长者的照片。

见岑稚许对此感兴趣,馆长很高兴,请她喝了一杯咖啡,解释道:“他是位对细节严谨认真的绅士,用绘画赚的钱,捐建了好几家妇女儿童基金会,每年都会陪孩子们祷告。”

“听说过的Gresley先生的事迹,很感人。”岑稚许说。

两人相谈甚欢,从画作聊到如今博物馆的现状,她也因此得知,原来这批打算拿出来拍卖的文物,是他曾在遗嘱里写下来的藏品,打算将拍卖获得的资金捐赠给国际儿童基金会。

老馆长的子女很尊重他的决定,也正是如此,才按照遗嘱里约定的60年,从古煲里找到。

馆长说她对中国文化并不了解,她的态度很明确,“岑小姐,如果你们能拿出合理的证据,我们愿意物归原主。”

饶了半天,讲完一段复杂的故事,同岑稚许聊得很愉快,听用虔诚的敬意夸赞了Gresley先生。

可落回讨论的点上时,还是划分成两码事。

岑稚许有种被戏弄的后知后觉,神色清冷。

她拢了拢大衣,唇边的弧度优雅,眼里的笑容却冷淡,“追溯朝代的影像、纸质资料,都足以表明,贵馆所珍藏的青铜双羊尊、兽面纹尊、曜变商目茶碗……等,是中国文化的瑰宝。Gresley女士,我不明白,要怎样才算所谓证据。”

难点也在这里,若是对方咬死,即便全世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想要靠谈判请回文物,依旧难如登天。

刘教授当年游学在外时,舌战群儒,吃了不少亏,成功案例却寥寥。

话语权不在手中,愤怒无用。

馆长抿了一口咖啡,神色平和地说:“岑小姐不是说,青铜双羊尊有相应的青铜盖吗?只要你们的学者把盖子带来伦敦,能够和双羊尊本体完美契合,我们就承认。”

文物出境需要满足重重审核及标准,而青铜器属于禁止出境名列,与之相应的青铜四方盖太过珍贵,评级鉴定为珍贵文物级,更不可能带着它千里迢迢来到英国。

她们提出的这个条件,约等于将道路封死。

岑稚许那杯咖啡一口也没喝,将这个好消息与坏消息同时带回去,会议软件里,刘老和另外几位文物局的老师神情凝重,在此之前,众人已经做好了坏打算,可实际听到时,还是不免为此悲恸,也夹杂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