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燎烟就要以蒋荧客的身份去宫城考试。
大清早天没亮毕知梵就驾着马车等在门外,冷冰冰地把热乎乎的胡饼跟豆浆塞到燎烟怀里。
对了,还有一个红彤彤又写着“梵”字的苹果。
两人上了马车,各坐一边。燎烟拿着苹果,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几个月前的毕都统离开河东前赠了男妾烟奴一堆苹果,让彼时陷在情天孽海不可自拔的烟奴食欲大增,紧接着士气大振筹备桃花妾大案,从中全身而退。更别提他确实利用了毕知梵的名与势,在波诡云谲的人际里穿针引线,达到目的。
河东政务燎烟无权过问,但陈茗在他面前偶尔也喜欢秃噜嘴,燎烟就知道那时毕知梵的死活并不是陈郎主首要关心的,毕知梵背后代表的东西才有意义,陈郎主不想帝国因力弱而分裂疆土。便顺着男宠的台阶丝滑下坡,把毕知梵的生死交给烟奴,交给所谓天意。
“我当时救你,不光是觉得你太惨了。也是想你欠我一个恩情,以后回报我。”燎烟咬了口苹果,跟对面与他单方面冷战的人说出他当时的考量,“因而我实在疑惑你对我莫名其妙的感情到底哪里来的。”
绿眼睛当下的感情是很炙热的,犹如曾经的燎烟。爱欲如执炬,逆风而行,总有烧手之患,燎烟深有体会。毕知梵不懂啊,他只想要同样一个炙热的烟烟,要不到便撒泼打滚故作高冷。但燎烟从陈茗那里学到了制衡与算计,对这个陌乡的不信任。毕知梵毕竟也是个凶猛人物,会喜欢一个他大对头的男妾?
两人也算有了亲密的肉体关系,毕知梵乍一听燎烟的话,头顶简直要冒烟。能他妈说出这种无情冷酷还自觉敞亮的戳他心肺管子的话,足以证明燎烟并不像喜欢陈茗那样喜欢他,没有占有欲,没有倾诉欲,更见得没有亲密的爱欲。
得不到他想要的甜美,令他很不满。
毕知梵酷酷抱胸,回答:“你就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也可以当我混淆了你的美貌与恩情。我就是被你叫床给叫活起来的,我还能怎么办?”
燎烟噗嗤喷出苹果屑,咳红一张脸。毕知梵冷眼看他咳,才不打算伸手去拍他背喂水。
烟烟既然不给他糖吃,就休怪他也无情。
当然,燎烟一个羞愤的眼神扔过来,毕知梵的手主动给他倒了水。
嘴巴也主动嘱咐道:“夺个头魁回来,我杀只老母鸡炖汤。”
毕知梵真心觉得自己被鬼附了体,幸福,恼怒,阴暗,加嫉妒。
试考了三天。
首轮基本功,第二轮写实或写意的,工部给他们拨了画画的考场。最后一场才是天子出题,考想象力跟东方哲学结合,安排在宫城内廷的书画局。天子虽然喜欢画画并前所未有地设置画院,但不可能亲自监考,监考的是局里的宦官。
皇城是什么模样?反正看起来比河东陈茗的节度使府邸气派堂皇,更加地等级森严。古代皇族工作生活休憩的巨物型社区,处处彰显讳莫如深,以及动辄得咎的恐怖压迫感。打死燎烟他都不想在里面多待一秒钟。
题为“蝴蝶梦中家万里”。庄生晓梦迷蝴蝶,梦也,非耶?
来自襄南道的蒋荧客提笔挥毫,画了涛涛不绝的江水,一枝桃花逐波东逝水,折翼的蝴蝶栖息。水中照影,倒映的是绚烂模糊的水银光影。实景留白,虚景绚烂。
风烟俱净,任意西东,气韵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