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次把毕知梵推出来晒太阳、请医师按摩疗愈时,燎烟就架个大画架,把毕知梵最惨的样子乱绘一气。这种画贩卖出去,卖给那些深闺的姑娘们,也可以卖给那些同情心爆棚的君子们,让他们在咀嚼画中人痛苦的过程中,得到灵魂的升华。

咳,主要是姓毕的有种异域神秘的性/感,骨骼流畅(身体曲线太好了),落拓不羁(又丧又屌),销量应该会不错,能收一些银钱。

像陈茗就不行,一来不能画,二来陈茗若是出现在画里,估计只会被人当门神挂门口辟邪。

燎烟经常在半夜时,看到男人在院子里复健。

白日里,他权当自己是个死人,在太阳底下,无神地望着他原本所在的西北方位。他会特殊的口技,类似游牧民族的呼麦,声音极具穿透力,也不知道从胸腔哪个位置发出来的,惊的附近觅食的冬雀跟扑棱蛾子一样逃跑。

晚上,他许是不愿意麻烦别人,更也许不愿让人看他狼狈的样子,他会独自推着轮椅到庭中。车轱辘压裂枯枝碎叶发出声音,他将轮椅停在一处,然后撑着拐杖艰难地尝试站起来,向前走一步,然后扑倒在地,再起来,再扑倒。他痛苦至极,额头暴汗,牙骨咯吱动,依旧忍耐痛苦要站起来,走一步,再多走一步。

冬天,高级武将们都有独家内功能保持体热,姓毕的着衣也很单薄,能清楚地看见他因挣扎而痉挛起伏的背部肌肉,疼的浑身哆嗦也不吭一声。

绿眼睛想要用最短的时间重新站起来。

医师其实说过,这人有些邪乎。毕知梵的身体在幼年时使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应该跟胡人们信奉的宗教巫术有些关系,顺其自然吧。

尝试许多天也走不了几步,毕知梵便拖着残废的身体做俯卧撑,到汗流浃背为止。

燎烟偶尔替他数数,一个,两个,三个……一百个……两百个。

燎烟就去睡了。燎烟会为他动容,但也知道,野兽们独自疗伤的时间,不容有软弱的同情。

大概这便叫……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这一年的除夕,陈茗去家千万里跟人厮杀,燎烟还是会替他担心。

没办法,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刻骨铭心的感情都给了这个人。当年陈茗囚父困母,杀灭庶弟子侄一百余人,也才二十来岁,大学都没毕业。

燎烟其实也觉得自己对他的担心像自作多情,像个笑话,像一只吃草的兔子在担心一头猛虎的血。那是他们必须要流的血。燎烟丝毫不怀疑,如果有特殊情况他必须死,陈茗会毫不犹豫。

他跑去问肖福总管叛乱的始末,又通过段二郎那边的关系打听到了一些情况。

没多久,陈茗就用一只驯服的海东青送来了封傻/逼的信,说,烟奴,郎主鏖战玄黄,胸括四海,岂能让个小奴日思夜想?害的本郎也忧惧。收回你的心肠,等郎回来接着干你!

去你妈的!

燎烟险些把漂亮的鼻子气歪,大笔一回,写:郎主威武,郎主万岁。郎主不若把盯着我的人全撤了!!

陈茗就装死不回了。

没想到第十一个新年是跟毕知梵一起过的。

正堂那处鞭炮劈里啪啦响,陈府张灯结彩正门大敞,流水的铜钱发放出去,恭贺道喜不绝于耳。

莫文山作为府中名义上一人之下的侧君,主持年典。他先前的忐忑不安伴随时间已消去大半,开始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新年莫文山换了一身烟紫配祥云的冬袍,为燎烟送年货与压岁钱。

燎烟作为男妾,没有资格参加陈氏族人的盛会。只有陈茗在的时候,会带着燎烟过去,让他侍奉在旁侧,被人调侃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陈茗大笑,燎烟就继续跟他添酒,喝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