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她抬起头,平视父亲的眼睛,“您要我体贴丈夫,孝顺公婆,友爱叔伯妯娌,明筝自?问做到了。可有些事,不是明筝一个人做到便够了。我是明家?女,身上烙着明家?的印记,我要尊严体面,要像个堂堂正正的人一样,不弯腰不屈从的活着。如果一定要打断我的脊梁,拆分我的骨头,将我重塑成一个软绵绵站立不起,需要依附男人,依附旁人而活着的人……父亲,难道我也该遵从吗?”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本不想哭泣,父亲最厌恶人哭,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原来?眼泪是止不住的。她所有的伪装功亏一篑,所有的坚强不复存在,她从来?没有试过放肆的大哭一场,即便再?孤独再?无助,她也挺直腰背坚强的面对着。这一刻,软弱战胜坚强,她不能自?已地在父亲面前掉了眼泪。
她抬手擦去不争气的泪珠,扬着头不许泪水再?次滑落,她硬起声音继续说道:“一段一眼望到头的人生,一个一眼看穿永远不会?改变的人,父亲您教我,要怎么耳聋眼瞎的去蒙混一辈子??我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欺骗您,如果您定要我忍,以我一贯的性情,我大抵也是可以忍耐的,可天长日久过下去,我注定再?也不是我自?己,我会?迷失原本的样貌,逐渐被改造成一个傀儡。一个父亲欣慰看到,乖巧可人的傀儡。一个梁家?喜闻乐见,无怨无悔当牛做马的傀儡。我只是再?也不可能是明筝,是您曾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那个闺女,父亲……如果那是您希望的……”
“阿筝。”他唤住她,打断她稍嫌激动的话音,“爹爹从来?没说,要你磨平自?己的性情,去取悦所有人。”
明筝定定的望着他,眼泪止不住了,一串串地往下流落。
明思海手掌覆在杯沿,望着掌心?空隙处打着旋的水面,他长长叹了声,说:“阿筝,婚姻不是儿?戏,这桩难处过不去,轻易放了手,更难的日子?其实在后头。届时你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流言蜚语,我希望,你有所考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想一想,你去吧。”
明筝攥住袖子?,仰起脸唤他,“父亲,我……”
明思海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去吧。”
明筝眼底有挣扎,有困惑,也有不甘,可万般情绪,在长久的对坐中?一一陨灭下去,最终化成一团看不真切的氤氲。
她没有坚持说下去,也没有再?继续去问。
不论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这桩姻缘,都注定走向?覆灭。她坚定自?己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
次日,梁老太?太?上了门?,在明家?上院面见了明太?太?。
明太?太?满面寒霜,不假辞色,二人不欢而散,其后数日,明筝忙于斋戒抄经,直到初十。
初十这日,梁芷薇翘首盼望的宴会?正日,梁家?主母明筝没有出席。
此时的明筝乘车入宫,亲自?捧着二十卷佛经送至慈宁宫。
太?后却?没有见她。
沉重的殿门?内,她听见敬嬷嬷压低的抽泣声。
她站在院中?那株香樟树下,感受到内里压抑的悲戚。
门?被推开,陆筠垂首从内走出来?。
他挺直的肩背透出几丝疲惫,微抬眼,视线落在她玉白的手掌上,厚厚一摞经书,她抄足数日才完工……
“侯爷,娘娘的凤体……”她开口关怀,声音里有他没听过的温存。
他抬眼望着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我、本侯命人送您上山,劳您走一趟,将这些经书亲奉到佛前。”经书是她所抄,自?然由她相送最显虔诚。旁人没有斋戒沐浴,到底唐突了佛祖。
明筝听他如是说,便知此时他走不开。也许太?后娘娘的情况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