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跪下来,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儿子不孝,母亲您多?保重。”
老太?君捏茶盏的手在抖,咬牙切齿声音打颤,“你还没见筠哥儿,……你怎么?就能这么?心狠?”
陆国公微笑道:“不必见了,我知道他很?好。既然?彼此都好,又何必非要见一见呢?”
他整整袖口?,站起身来,明筝注意到他的腿,起来时用手撑住膝盖,好半会儿才站直。
他朝其余人等点点头,便朝屋外走去。
帘子掀开?,门前背光立着一人。
高大健硕,挺拔英俊。
陆国公怔了下。
他专门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
院中的男人已不知站了多?久,阳光照在他背后?,在他身影上镀了一层耀目的金边。他的面容隐在暗影里,陆国公瞧不出他的表情?。
陆筠没说话,立在门前也没有?让开?。
陆国公笑了笑,“陆筠。”
他唤他,像唤个同僚,像唤个陌生人。
屋里侍婢小声的传话,“是侯爷,在门口?跟国公爷遇上了。”
老太?君心中酸楚难言,低声道:“阿筝,你在旁看着些,别叫他们父子吵起来。”
一个执意要走,留也留不住,她劝什么?都没用,这些年,她也劝的累了,早被伤透了心,连句话也不愿多?说。另一个苦了这些年,必然?一肚子怨恨,旁人??父慈子孝的和乐日子他一天也没享过,他若是有?怨,难道自己忍心拘着他不叫他提?
明筝点点头,跨步走到外间。她刚要说话,就听陆筠开?了口?。
“陆先生。”
她愕住。没想到陆筠连声爹都不喊。
“您下山来,想必有?很?重要的事,??中多?是妇孺,外头的事不便理会,何不叫人喊我来,好聆听您教诲?”
明筝一颗心提起来,她从没见过陆筠这样话中带刺的对人。
陆国公并不介意,他垂眼笑笑,说:“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正要离开?。你回来得正好,也免叫你祖母他们复述了,我是来告诉你们,钱氏的不用头疼,我答应过你二叔,替他照料这两人,你放心,他们再不会来烦扰国公府,不会影响你的。”
陆筠嘴角牵着冷笑,扬了扬眉头,“哦,原来陆先生是为践行过去对二叔的承诺来的。”
陆国公点头:“也可以?这么?说。我还有?事,就不耽搁你了,你妻子在等你,去吧。”
他直截了当结束了谈话,好像半句也不想多?说。
适才他那些关心陆筠前程的话,好像根本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般。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明筝看不懂,显然?陆筠也不懂。
陆筠没有?让,陆国公侧身擦着他的臂膀走过。
陆筠闭了闭眼,绷紧了背脊冷声说:“阿筝有?孕六月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可听得人莫名觉得酸楚异常。
陆国公脚步一顿,似乎想说点什么?,默了片刻,他淡淡牵起唇角,“知道了。”
八年不归??,错过儿子得胜归来、最荣誉的重要时刻,错过儿子求亲过礼和大婚,错过所有?原本应当团聚的日子,得知儿子有?后?,于?他,就只有?“知道了”三字。
陆筠垂眼笑了。
他真?蠢。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这人半点垂爱,他难道还指望这份淡薄的父子情?有?什么?转变不成?
“侯爷。”明筝担忧地走过来,牵住他衣袖,轻轻摇了摇。
陆筠抬眼看她,她眸子里那份深切的担忧和心疼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