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听见窗外雨声，紧接着是李阿姨忙碌的声音。

身边原本安静的男人起身走到窗边。

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一个人的信仰若是变了，心中所追求信奉的东西也会随之改变，是非黑白，穷尽一生，到头来还是贪嗔痴。”

“人，真的爱佛吗，真的信道吗？”

禾霓看着他，看着他，窗外的天气因为雷阵雨变得使人汗毛凛凛，屋里有点暗，他苍白美丽的脸反倒像小说插图里画的。

“人类一旦有了星星点点的嗔，就会引起燎原的嗔，人的欲望是深不可测的……所以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不知道他忽然间再说什么，但是她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是指向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当下她还不懂。

他也知道她不懂。

西章说，“不要紧，只要世界上还有人类，就有‘食客’，路是小的，门是窄的，但只要我陪着你，你不必担心……”

的确，从本质上他还是觉得人类无知，粗俗，庸俗，自卑，虚荣，贪婪，这是他千百年来观察的结果，也许这并不特指谁，可能并不包含恶意的攻击性，因为对他来说，谈论人类就像是是在谈论一块平平无奇的砖头，一个随处可见的石子儿。

他‘爱’她，并不代表他认为她是非凡的人类，只是他愿意无条件的宽宥她的‘先天不足’。

但是，身为七情六欲的，‘悲惨’的人类，他们犯了什么罪过吗？

没有吧。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玩弄，掠夺？

什么叫做恶，什么叫做恶魔，野兽伤害别人都不是为了快乐，唯有恶魔，它为了自己的快感，宁愿伤害他人

车里，程佳慧看着身旁的睡着的男人。

他们三人是发小。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良骏的时候，她首先熟识的何弘量，再通过他认识的良骏，那时候，他们三个一直以来都是很要好。

唯独有一件事，她后知后觉，没搞清楚自己的感情，闹掰了的这些年来想起那件事她也觉得自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实际上她知道的，也不怪良骏，他有恨是在所难免的。

医院里说他缺乏睡眠，神经衰弱，给他开了一些治疗失眠的药，让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但是她看着宋良骏的模样却并不这样以为。

现在他睡着了。

他明显不是失眠，是他自己不肯睡。

这是为什么呢……

“小姐，现在回酒店那边？”

她这司机是本地的，她父亲专门找的陪着她的人，叫她放心。

“不，”她不忍吵醒他，就叫他这样多睡一会，“再稍微多开一会吧。”

司机应了一声，继续开着车，沿着城市兜圈。

程佳慧人依在车座上，看着窗外的景，个个一晃而过，入秋了，有些叶红成一片，她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娴静，温润。

但她交放在腿上的手指纠缠着，她的思绪，并不安稳。

忽然，她隐约听到身边座位上的人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佳慧愣了一下，起初以为是他在打呼噜，或者是喘息的正常声音。

但那声音在她身边好像变大了一点，钻进她耳朵里，她禁不住侧过头去看。

“……良骏？”

佳慧轻轻唤了他一声，她以为他醒了，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

“……”

“……”

“梁先生，”她忽然问，“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车厢里静默了，就在这微妙的几秒钟里，佳慧感到自己的身子紧一阵，缓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