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浮起来,咕噜咕噜什么都听不清。

他迷迷糊糊的快要晕了,只觉得哥哥的嘴唇好好看,软软的,上唇中间还有颗像是珠子的地方,想要捏捏。

“听懂了吗?”邢明拿笔在他头顶敲了一下。

闻生两手捂住脑袋,“没听见,哥哥你说什么啊?”

“没听见!”邢明吸了口冷气,皱着眉头拍桌子,“我问你听懂了吗,你说没听见是什么意思?”

闻生咧开嘴要哭,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震荡,邢明趁其不备拿起一颗桃子味软糖,扒开包装纸就塞到了他嘴里,糖一进嘴巴闻生就肌肉记忆地开始嚼,哭也忘了,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忘得真快,就像忘记每个新学的字的速度一样,刚游进知识的海洋里,就像溺水了似的拼命往岸上爬。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全世界最痛苦的事就是教小孩了。

邢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塌地陷。

现在他完全相信闻生的脑子不好用了。

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写“爸”这个字会先画个叉,再写撇和捺,底下的“巴”是从最后一笔的钩往上写。

像是在画画一样。

每个字的每个笔顺都落在他想不到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他深切地同情了那位教过闻生半年的小学老师。

两个小时后他起了杀心。

两个小时零一分钟后他想死。

“出去玩吧,”邢明揉着不断跳动的太阳穴,“为了我们彼此的生命。”

两个小时里闻生翻来覆去哭了不知道多少次,现在还喘不上气一样抽泣,他发扬百折不挠永不屈服的精神,“我不玩,我要学习。”

这段时间邢明没忍住打了他一顿,闻生到现在还屁股疼得不敢坐椅子,他蹲着哭完又站着哭,吃糖的时候还会边咽口水边哭。

邢明叹了口气:“明天再学。”

明日复明日,就这样一直学了四个月。

从初春到又一个夏天,闻生现在认识好多字了,还学会了拼音,邢明又教他怎么查字典。他现在能看懂故事书,还会写一些简单的字。

教学相长一点没在两个人身上体现出来,邢明好长一段时间看见闻生就头疼,脾气也越来越差,好在闻生挨打也不会记仇,揉揉屁股就又像下蛋一样“哥哥哥哥”凑过来了。

过了很多年以后邢明仍然对这半年还有深刻的记忆填高考志愿时他避开了所有和“师范”、“教育”有关的学校和专业,直到现在他都能对辅导小孩写作业时忍不住暴打一顿的家长表示理解。

今年暑假邢明要去妈妈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