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委屈地念叨“哥哥还有多久才放假”,他低声哄着,“很快了,乖乖等哥哥好不好?”

“嗯,好!我等哥哥……”

电话挂断之后,邢明又回到了台球厅。

殴打的声音还没停止,他倚在门边冷漠地看着,从盒里晃出一根烟轻咬在嘴里,偏过头点了火。柔和明亮的火焰照亮了他线条清晰流畅的侧脸,蓝色的焰心映在沉郁的眼睛里,泛着好似冷兵器般的寒光。

“把他抬起来吧。”邢明意兴阑珊地吐出一口薄雾似的烟云,随意的语气,像是处置一件报废的零件。

那个人被撑着胳膊勉勉强强地拎了起来,台球还塞在嘴里,他的唇边淌下一缕黑红色的鲜血,已经凝固在了皮肤表面,像是狰狞扭曲的虫子。

他抬头看到邢明,喉咙里挤出嘶哑难听的求饶声,仿佛被踩在脚下碾碎的树枝,“让他说话。”邢明吩咐完这句后旁边的人立刻会意,拎起球杆对着他被撑满鼓起的腮帮子重重打了下去,几下之后“咚”的一声,几颗白色的牙齿和沾着污血的红球一起落到地面。

那个人被打的下巴脱臼,大张着血淋淋的嘴巴,像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动物。他双腿打颤着跪下来,“啊啊唔唔”几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一百多天前的九月,从入学报道到开学典礼,邢明都是孤孤单单。爸爸在把他接过来那天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觉邢明觉得最多的还是愤怒和失望,以及一些疲倦。

十二岁的时候这些可能会被另外两个词替换,委屈和自憎。他刚到奶奶家的时候还有类似被抛弃的不安感,演化成一点对自己的怨恨,怀疑是否自身存在某种缺点才招致被父母丢下的命运。

所以邢明努力不被他认为“不好”的人和事同化,他如此爱惜羽毛,但爸爸竟然把这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好像他天生就应该是一个不需要人教导和照顾的孩子。

好像自律是他刻在血肉里的基因,不是他咬紧牙关克服艰难才做到的事情。

没有任何来自一个父亲的角色应该给予的鼓励和理解,只有变本加厉,忽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忽视他的叛逆期。

高中生活的第一个月,邢明适应得很快,私立学校的环境更为宽松,对成绩要求也没那么高。

人太闲了就喜欢找事。

邢明就算想做孤立于集体之外的透明人,那张漂亮的脸蛋也不允许。他的五官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艳丽,走在学校的走廊像是一张会移动的人形海报。

从入学开始就有男生和女生灵魂出窍似的一整天都盯着他,情书一封封送到书桌里,邢明全都丢掉了,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样子遭人埋怨妒忌,慢慢有人故意找他麻烦。

很容易调查到,“父母离婚了”、“从乡下转来的”、“没有人管他,自己住”、流言蜚语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在那个吞台球的男生嘴里变成“他被有钱男人包养了”……

邢明不是第一次打架,但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自甘堕落的快感。向下的路刺激得好似高空跳伞,撕开所有他曾经以为等同于尊严的伪善,放任暴力,成为一个恶劣的鲜廉寡耻的混蛋原来这么爽。

整个人都浸透在淤泥里的时候反而无比自由,没有什么事再值得他竭尽全力保持“不染”,这之后他反而交到朋友了,像是同类嗅得到彼此灵魂的气味。

邢明的日常也不再是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他被新朋友们带去私人会所、俱乐部和酒吧这些地方。新鲜的气息缠绕侵蚀他的身体,如同黑色的藤蔓亡命天涯一般在他体内蓬勃而疯狂地萌芽生长。

越来越冰冷坚硬的心脏,只有想到闻生的时候,才会有一处柔软塌陷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