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已经好转了很多,这一次会找到苏林,是因为她年迈的母亲被继父抛弃,在一周前辗转联系到她。
女生的母亲说,自己很孤单寂寞,现在非常痛苦后悔,想要从老家搬来与在越城小有成绩的女儿同住。
女生虽然很痛恨母亲,但她也被母亲口中的亲情和忏悔打动了,她的本能告诉她她不欠母亲什么,但又非常想要和她一起弥补曾经倒塌的亲情。
患者的上一任心理医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女医生非常认同传统家庭观念会赋予个人的社会归属感,她认为这是女生打开心结与母亲和解的最好的机会,同时,女生可以彻底抛下过去,从伤痛中走出来。
可女生抗拒着,迟迟没有决定,在这种两难的抉择中,她又开始了自残行为,紧接着,她对苏林露出了自己充满烟头疤痕的胳膊,靠近心脏的手臂位置,有一个疤痕还留着脓水。
这就是为什么她突然想要更换心理医生的原因。
面对这种教科书般的亲情勒索,苏林的建议是,立刻同母亲切断联系。
因为他认为一个人连爱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是很难去带给别人关爱的,病患连自己内心的伤口都没办法自愈,就更没有办法谈赋予他人亲情。
女生要先医好自己,自爱满溢了才能去照顾别人。
换句话说,想要被感情勒索,起码也要有可以被勒索的感情才行。
将情绪稳定下来的女生送走,苏林接听了溥跃的远程视频。
最近溥跃的恢复进展有如神速,他不仅彻底拜托了对黄昏的恐惧,即便是父亲的状况每日愈下,他除了正常的表达悲伤外,最近也很少流露出自杀倾向。
更多的,他会说起对未来的计划,他和赏佩佩的未来。
一个人一旦有了情绪稳定的固定伴侣,竟然真的能加速自愈,对生的希望是滋养心灵的永动机,可以支持患者每天起床吃饭,努力地活下去。
做一切普通人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做抑郁症患者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今天苏林和溥跃还是简单轻松地聊聊生活近况,溥跃说起了今晚自己和赏佩佩吵得那一架,也说起了他准备把自己的摩托车卖了,向赏岳林尽快汇款。
前半截对话,苏林还能做到安静的聆听,恋爱是共存的过程,两个独立的人格互相兼容时不可能没有思想观念上的碰撞,争执,只要不上升到攻击,都是很常规化的发展。
可是当溥跃非常轻松地说到二十万的数字,和他打算瞒着赏佩佩替她“尽孝”的决定。
无可避免,苏林立刻联想到了上一位从诊疗室内离开的患者。
只不过溥跃遭受的是非典型性的亲情勒索,他对自己父亲的无理要求可以做到丝毫不动摇,但对于赏佩佩的父母,他竟然有求必应。
从这一点来看,很难单单从“陷入爱河”“爱屋及乌”来解释他的行为。
近四十分钟的看诊,苏林多次提出雷同给刚才女生的分析和见解,但溥跃很固执,他心绪很平静,并不接受医生对他的诊断和引导。
挂断视频之前,他非常斩钉截铁地告诉苏林。
他没有被赏岳林的病情“勒索”,他也没有被常规的“孝道”绑架,他不是疯了,他只是认为,赏佩佩并没有她表现出来得那么坚强,如果他不这样做,他怕等到赏岳林真的去世了,赏佩佩会突然后悔。
“我不想她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