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霜闷哼,没喊疼,也不出声埋怨,只促喘着说了一句:“快回王府。”
暴雨倾盆,她身上被浸湿的罗裙浮现出甜腥的淡绯。
长庚颤抖着抱起受伤的陆重霜,带着残余的侍卫和被生擒的三名刺客,快马加鞭地赶回晋王府。
他将昏迷的陆重霜交托给葶花,在四面嘈杂的呼喊声中,踉跄着向前两步,脱力般,突然坠倒在地。
在安阳寺崎岖山路的尽头,如月公子清扫完屋舍,正等自己的小女儿上门。
然而推门的并非面若冰霜的青娘,十来位披坚执锐的军娘子将他的屋舍团团包围,领头的是一个鬼魅般的中年男人,纵然多年未见,如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如月帝君,还请和我们走一趟吧。”男人笑着,轻轻说。
大雨淋漓(一)
“几天了?”廊道挂着的灯笼旁,忽得萌生出一个低微的女声,悄然询问起身旁共事的女婢。夜里蒸腾的热气无孔不入,适逢接连不断的暴雨,更是难耐,她这边刚问完,便捻起腰间的巾帕擦了擦颈上的细汗。
“第六天。”身边人答,声音较之她更低上一分。“医师说再不醒,殿下恐怕……”
“嘘。”那女婢比了个手势,朝周围望了望。她见四下无人,方才继续说。“想起来都吓人,内侍大人居然骑马直接带车闯进来,险些踏死人。”
“你是没瞧见屋里的情形,”接话人答,“殿下的披风一抖开,全是血,那几个宫里赶来的医师汗流得比殿下的血还多。”
“真这样,夏公子岂不是要守寡?”
“谁说不是呢。”
“真可怜,夏公子嫁进来好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一转眼竟……”说着,她停顿片刻,再开口转了话题。“差人可查出名堂了?”
“这我哪知道。”
“你不是在葶花总管身边做事的嘛。”
“反正总能查出来。”回话的人似是没了兴致,恹恹地敷衍起身边人。“殿下贵为晋王,又是夏宰相的儿媳,这两重大山一压,刑部的各位贵人岂不是跟背后贴了催命符一样。”
“你说得对。”问话人长吁一口气,望向长廊外。
高悬的灯笼在笔直砸落的暴雨中轻轻摇摆,仿若颊边一小团被打湿的红胭脂。
鸾和二十年,注定是大楚历史上尤为不平凡的一年。
那年的春夏之交,连续不断的暴雨席卷皇城,鸾和女帝因病废止原先计划举行的七日大?T,太女陆照月代理朝政。吴王陆怜清适逢此时有孕,按例归家休养,半月不朝。
以及,晋王陆重霜遇刺,病危。
本来夜已如此深,夏文宣应当回屋睡下,可他如何都睡不着,便守在陆重霜床边读书。事实上夏文宣并未读进去什么,坐了一会儿,反而手拿书卷发起呆。他一直望着淡绿的窗纱飘拂进屋,飘飘摇摇,倒像吹进一阵青绿色的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