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如何回的?”
“晋王殿下很好,只是昨日淋雨受了风寒,正在家养病。”夏鸢说完,朝独子看去,唤了声。“文宣。”
夏文宣也俯身行礼。
女子谈论政事,男子本是要避嫌,然而眼前的一个是他的妻主,一个是他的母亲,夏文宣便赖在床畔,一言不发地为陆重霜剥胡棒子。
雨到白日渐小,一阵疏,一阵急,却仍同昨日一样的闷。
这类不干不净的天气最为可怖,热气缕缕上涌,湿热的雨阵阵向下落,淤塞的滋味似是在暗示人们不久后又会有一场震天动地的暴雨。
夏鸢让侍从搬来座椅,与陆重霜闲谈:“瑞兰江的奏疏被劫,您也不必太在意。人要死,谁也拦不住,就眼下的情形说,反倒是越拖越好,死得越多越好。等事情瞒不住了,自然会有人倒霉。”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窗外的雨声,一股腐烂的潮气。
“我不在意,”陆重霜说,“倘若南边死十余万生民还不足以震动朝堂,那也不必期盼死到三十万时,太女会幡然醒悟。”
“看来殿下有了新想法,”夏鸢道。
“没,养病呢。”陆重霜勾唇一笑,意味不明。“本王倒是想问问夏宰相,这么多年,是如何跟于大人共事的。”
“殿下是沙场上过来的人,想必知道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夏鸢道。“我与于宰相同朝做官,她知道我几斤几两,我自然也晓得她的底细,彼此你来我往、我进你退,说到底,不过周旋二字。”
“宰相可以有三个,尊,却只有一个,”陆重霜悠悠道,“夏大人的周旋二字,怕是不能为我所用。”
夏鸢一愣,继而佯装轻松道:“普天之下,唯独您敢说这样的话。”
陆重霜笑了笑。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鸢又说:“殿下,自古以来,兴衰成败,都是先有事、后有理。周伐商,是商无道在前,还是周伐商在前,这真能说得清?”
“夏宰相透彻,”陆重霜淡淡道。
暗喻已经说到这份上,饶是夏鸢也不敢再进一步挑明。她冲夏文宣招手,嘴上亲昵道,“有段日子没见,阿娘想同你出去说说话”,说着,将独子带出了寝殿。
陆重霜则叫来一直守在门帘外的葶花,命她服侍更衣。
“我俩的话你都听见了?”陆重霜抬起双臂,以便她为自己系好罗裙。
葶花的头垂得很低,小声道:“听见了。”
“夏鸢这是在试我,”陆重霜说,“我猜她隐约知道我有兵。”
葶花的手颤了颤。
私蓄武装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殿下……”葶花抬眼看向陆重霜,面色发白。
“别怕,她现在与我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夏家也在九族之内。”陆重霜安抚。“想清楚这事也好,反倒安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