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本是世家贵族出身，官宦女眷，如今飞来横祸，吃尽了苦头，能有这样的出路，已经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登时便有灵敏的妇人向林钰福了一福，低眉垂首，诚心诚意地致谢：“多谢林姑娘周旋，我等谨记在心。”

“多谢林姑娘……”

“谢谢林姐姐……”

众人的心定了一定，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随即开始谈论怎么用女工书画卖钱，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林钰提供了一部分启动资金和器物，笔墨纸砚、织机针线之类。

这是她在马车上和慕容狄商量好的，至于商量的过程，她实在不想回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她们找点事做，也有利于她们稳定心情，摒弃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带来的痛苦和心理折磨。

无论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林姐姐……”莺娘不好意思地拉住她袖子，嗫嚅道，“我女工不好，连个鸳鸯都绣不出来……书画也不怎么样，祖父都说我的画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她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呢？”林钰柔声问，“我记得你琵琶很好。”

“那我要去、去卖艺吗？”莺娘迷茫地问。

这肯定是不妥的。她年幼貌美，不谙世事，若是出入勾栏瓦舍，要不了几天就会染上是非。难免会有不长眼的人色心大起，言语轻薄，动手动脚，就算有慕容狄的人暗中保护她，也会吓到一张白纸似的小姑娘。

“你想不想去读书？”林钰想了想，有了不错的打算。

“啊？在家里读吗？”

“不，去书院读。你这个年纪，正适合多读书。”

“可是书院不是不收女孩子吗？”

“以后就会收了。”林钰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给你准备束脩，送你去书院。你的祖父是太子太傅，他眼高于顶，遍览天下英才，他说你书画不好，不是真的不好。其实你已经很好了。”

“真的吗？”莺娘受宠若惊。

“真的。”林钰怜爱道，她抬眼看向其他人，“如果有其他姊妹也想去读书的话，不必瞻前顾后，明日一起与莺娘出发，和她做个伴。”

女眷们面面相觑，一阵骚动。

林钰来得快，走得也快，她可没忘某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慕容狄百无聊赖地盯着绣楼的灯笼看，把灯笼上面写的词来回背了几十遍。

林钰总算出来了，把方才的事三言两语和慕容狄交代了一下。

“没问题。鸿雁书院前两年遇到匪寇，要不是我带兵赶到，一个活口都留不下来。院长那老头人挺豁达，乐呵呵的，爱画画还爱吃，和周太傅还有点交情。明天多带点好吃的过去，就莺娘那长相那出身那才学，他会答应的。”

“你不会觉得我离经叛道吗？”

“这算什么？我还想让你给我当军医呢！”慕容狄牵过她的手握紧，“不过该打的大仗我已经打完了，漠南现在连大股的匈奴部落都没了，倒不需要带你上战场了。”

林钰没有挣开他紧握的手，在这样灯光熹微的夜色里，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而热切，让人感觉很安心。

不过这样的安心，也就持续了一顿晚饭的工夫。

慕容狄用茶水漱了口，笑眯眯地看了她一会儿，凑过来：“这城里的宅子可比军营舒服多了，后院还有一个温泉，你愿意陪我一起泡个温泉吗？我陪你也行～”

果然还是应该继续和他冷战吧？但是林钰却总也冷不下去。

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

真是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