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心笑意未减半分,倒是那头刚刚才尝过人血的魔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这是一头浑身覆盖着尖刺的魔兽,身形庞大,就连口中也生着尖尖的獠牙。就在众人起哄之时,这头魔兽再也忍耐不住伤人的冲动,涎水混合着血水从口中流了出来,它暴躁地刨了刨后爪,便直冲眼前这个弱小的人族杀去!
席间爆发出看客们狂热的喊叫,也有稍微心软些的,认定沈芙心是误打误撞闯上台的无辜路人,此时便有些不忍地别过眼,不愿看这个柔弱的混血种的死状。
可超乎看客们的意料,沈芙心面对魔兽的攻势,没有动弹一下,甚至没有露出半分怯意,更别提发出她们听惯了的濒死惨呼她只是镇定地伸出手,攥住了这头魔兽的尖刺。
尖锐如矛的刺在沈芙心手中宛如一根不堪一击的小草,她没急着杀这头暴怒的魔兽,而是将它身上的尖刺三两下全掰了下来。正当看客席上的阿修罗族们议论纷纷时,沈芙心将手中的尖刺一挥,那些魔兽刺顿时化作足以让人一击毙命的武器,朝着看客席上杀去!
与出言不逊的看客们一起倒下的还有斗兽场的外墙。
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众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这座最大的斗兽场的外墙便已经轰然倒塌。沈芙心站在烟尘之中,敢与她对峙的魔兽已然化成一滩血泥,看客席上横死不少人,还有口气的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不多时,这处斗兽场便被愤怒的阿修罗们围了起来。
直到此时,闻人懿才知晓沈芙心打的根本不是什么靠杀魔兽证明实力的主意,她这样的人,手上怎可能甘于只沾魔兽的血腥?至于什么杀人的后果和良心的谴责,这人简直是半点都没有。
沈芙心嫌站着累了,索性盘腿在斗兽台上坐下,看着涌入的阿修罗精锐们对她虎视眈眈。此时此刻,她们之间身份调换,沈芙心倒是成了那只被围剿的兽类。
斗兽台之下,闻人懿喉间无端有些发紧。
她看着似曾相识的斗台,这种用来做台面的石头非常光滑,就算积攒再多血迹,用清水一冲便清理得干干净净。血能冲掉,在台上因斗兽而死去的那些魂魄却也如水般来去无痕,只一日,便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她们。
天下所有的族类都觉得阿修罗族的滥杀与暴虐是天性使然,就连阿修罗族自己也认为是如此,可闻人懿却见惯了自己阿修罗族母亲温柔的一面,母亲在家与出身人族的娘亲说话时也总是有说有笑,轻声细语,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可阿修罗族与人族那段关系和缓期转瞬即逝,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到了被充军捉出家门,被迫拿起刀剑的最后一刻,母亲临出门前,也只是摸了摸闻人懿的头发,叮嘱她千万要将门锁好。
她看着曾经高不可攀的斗兽台,沈芙心的身影与当年自己瘦弱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闻人懿额心发疼,回忆汹涌如潮水,一遍遍冲刷她的心神。闻人懿不由后退一步,却正好撞在姬停肩上。
闻人懿一见姬停就来气,这些日子里姬停不光躲着沈芙心,就连自己与慎杀找她时她都寡言少语。她见姬停看着斗兽台上的光景,忍不住没好气道:“想和好就去找她啊,大不了我和慎杀一人一边将沈凌苍绊住,顶多挨她一顿打,你趁机去找她聊。”
“不关沈凌苍的事,”姬停闷声道,“这是芙心的意思。”
闻人懿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若换作是自己,这一路屡屡碰壁,恐怕也不会有姬停这样的耐心与好脾气。想起姬停从前折损却又故意瞒着的那条手臂,闻人懿不再劝她,自己与姬停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姬停太有道德,而自己没有
不过幸好此处还有一位更没有道德的人。
没了墙的阻隔,阿修罗界的日光顿时暴晒在所有人的身上。而沈芙心逆光站在高台之上,那些光为她镀了一层极为灿烂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