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第一句话时,姬停的耳畔便轰一声炸开了。她怔怔看着面对莲池独自痛苦的闻人懿,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忘记了对方,想来是自己身死时天道对魂魄做了什么手脚,禁锢住了她的这段记忆,以免她记起来。
于是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都串联起来,记忆中骑在马上与自己扭打的军师也有了脸……
她不该忘的。
莲花在血海中浮沉,像是彻底疯了。闻人懿越悲伤她越高兴,恨不得将对方的痛苦浸入水中稀释,将她的眼泪一颗颗捏成供她消遣的糖果。她觉得这些还不够,戏台子应当搭建得再大再宽敞些,闻人懿的独角戏不够莲花观赏
于是她趴在岸边,对着某个角落高兴道:“独自躲在那里,是不敢出来相认么?”
闻人懿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脸上泪痕未消,听见莲花这句话连头皮都险些炸开。她是私自偷潜进的接天莲池,若被发现,后果实在难料。
她几乎下意识对着莲花望过去的那个方向出手,释出的灵力果真被另一道熟悉的灵力阻隔住了。闻人懿双眸猝然睁大,却见一道似曾相识的玉色身影自暗处现出,三万年过去依旧风姿不减,她险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喃喃道:“吾真……”
但下一瞬,未戴面罩的姬停的脸出现在闻人懿眼前。
故友久别重逢,本该把酒当歌对饮叙旧,姬停望着闻人懿,心间只觉百感交集。她上前想要拥抱住她,“军师”二字刚出口,便见闻人懿铁青着脸,敞开到一半的怀抱骤然收回去转了个弯,换做拳头朝着姬停面门迎来:“你还好意思叫我军师!”
姬停闪过她这一拳,闻人懿顿时扑上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瞬间就在岸边滚了满身的泥泞。姬停本来想躲,但见她眼眶泛红,便硬生生挨了她捶在肩膀上的一拳,攥住她手腕道:“别打了,我不是回来了么?”
闻人懿又气又怒,两行泪不由得唰地下来了,愤然指责道:“你将我忘了,却还记得慎杀!”
姬停……姬停百口莫辩。她下意识将视线挪向莲花,却见那黑发粉眸的故人脸上露出与小芙极其相似的神情,拍着手如孩童般弯眸笑起来:“打起来打起来,打死彼此最好啦!”
闻人懿像是想起来什么,也开始阴阴地冷笑:“正好莲花在此处,姬停,你招惹了燕丹座下那个亲传的学生,你”
姬停伸手一把捂住闻人懿的嘴,手下使劲,抹了她满脸的泥:“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
闻人懿还想再说,姬停道:“你昨夜与燕丹在路上编排我的事我听见了。”
闻人懿气得嘴唇都发白:“不许提燕丹!”
莲花支肘趴在岸边看人族的爱恨情仇,莲粉色的眼眸虽然弯弯的,可细看却没有一丝情谊在。事到如今,无论是昔日故友还是自私自利的神界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并不怀念昔年埋藏在沙漠深处的黄金国,也只将那一路的同行作伴当做梦一般的怪谈,这些东西其实都只占她人生的很小一部分。
作为始娥血中诞生的真神后裔,莲花对三界与宇宙并没有太多留恋。待到她真正吃到神界想吃的食物后,她不介意将亲手挽救起来的世界再度毁灭
这些人族有很多东西值得眷恋。亲人,朋友,爱人,甚至名利钱财和怎么喂都喂不饱的欲.望,但莲花最开始时只是一朵莲花,她曾拥有一颗最本真最纯挚,如同婴儿般的心,只是后来这颗心见了太多污秽,让她厌倦了。
世界如何对待她,她就会如何对待世界。
闻人懿抹去脸上泥污,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姬停坐在岸边,自她苏醒后,她对见到的每一位故友都说了对不起,如今轮到她们二人了:“对不住。”
“不关你事,将所有事情揽在你一人身上不累么?”莲花笑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