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躲那么远?”
小满半开玩笑说,“我又不是什么小开,怕她寻错了人。”
和他相处长了,他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一些那种没正经的调子。
煦和却敛了笑,认认真真说,“其实,我也不是小开。”
当时,小满只当他是随口说说,后来才知道并不算假话。
煦和的曾祖父早年是苏州城内有名的木匠,积攒起一些资本后,乘船到了上海,经营起家具生意,也曾有过发达的时候,但到了他这一代,家族里闲散怠惰的人多,其父又不善经营,诺大家业最后只萎缩成一处不大不小的旧厂子,依靠着从前积攒下的老本勉强维系着表面上的光鲜。
一日散学,煦和兴冲冲地去画室寻小满,见了他,立刻就从自己书包内拿出几份报纸对他摊开,笑指着副刊上的漫画插图对他道,“你看,你画的是不是有一些像这副刊上的,你要不要试试看去投稿?”
小满看过去,看着那几副漫画,眼神光亮了一下子,很快又暗下来,“这个稍后再谈。”
煦和多少有些猜到缘由,又笑问一声,“怎么。考砸了?”
他有些苦恼似地承认,“洋文……”
期中成绩下来,国文算数还都过得去,唯独那门洋文,虽是有周末补习,下的功夫也最多,只因是从没接触过的,就还差强人意。
煦和就不响,突然想起什么,他又微微一笑,“我倒认得个朋友,洋文学得极好的。可以为你引荐一下。”
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就没指望小满摇头,他也就笑着答应。
小满本只以为是另个男生,隔天午休,他在约好碰面的香樟树下等了一会儿,远远看到煦和带着个女孩子走来时,还有些反应不及。
这女孩生得娇小,十四五岁样子,个头刚到煦和肩膀,才过耳的短头发有些自来卷,西洋娃娃似的。
她身穿着统一阴丹士林布的学生服,却背着一只和她身量不大般配的布包。
水杏像鹿,她就像猫。
她站着,并不开口说话,也不笑,大而圆的眼睛不加掩饰直视着小满,目光聪慧机敏的,又仿佛有一些倨傲。
“这是宛嘉。我的小妹妹。”煦和抓了抓头发,终于开了口。
除去做雕塑,小满实在没见过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虽是笑着,人却很有些紧张地绷着,“小妹妹”三个字,又漫不经心地将她和他的那一些女朋友微妙地区别了开来。
宛嘉这才笑起来,眼睛弯起,面颊上隐出两只浅的梨涡,先前那些倨傲一下子散得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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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杏下了工,才走到自家院门口,冷不丁的,就瞧见门口立了一个女人。
细挑个儿,三四十岁年纪,穿一身本地少见的香云纱旗袍。
她带着笑意定定看她,只说一声自己是上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