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提着一盏白灯笼,幽灵般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推开了谢元祐的房门。
短短两日的功夫,谢元祐已经瘦脱了形,披头散发,外裳也没穿,呆呆坐在窗前出神。
“侥幸捡了条命,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王氏坐到他身后,手拿木梳,温柔地替他梳着头发。
谢元祐眼珠动动,见她穿着太子妃的服饰,登时又惊又怕,“你穿这个干什么?现在你不是太子妃。”
“韩斌没有收缴,我再穿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的太子衮服也在吧,索性也穿上。”
谢元祐不自觉哆嗦了下,“不穿,让谢景明知道就糟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王氏暗叹一声,“我想好了,不去守陵,要死,也要死在东宫。”
谢元祐惊讶地睁大眼睛。
王氏深吸口气,“有一点你说的对,十七叔睚眦必报,你当众戳穿他的身世,他能不恼,能不恨你,能不想方设法折辱你?巩义皇陵是不远,可官家还会庇佑你吗?你可是差点要了官家的命!”
“今儿韩斌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只虫子。我知道那些人,为了奉迎上头什么都做得出来,肯定变着法儿地作践我。”谢元祐嘴唇发白,“以后的日子,恐怕比死了还难。”
王氏嘴角翘起,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苦笑,“那些押送我们的差吏,他们看我的眼神……简直叫人恶心!”
“我是不会走的,你,随便吧。”王氏从灯笼里拿出蜡烛,依次点燃了幔子、帐子、帘子,昂然坐在火焰中,火光熊熊,映得她的脸通红。
难道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
谢元祐陡然生出一股豪气,立时翻出太子冠服穿上,挨着王氏坐下,“我偏不要谢景明掌握我的生死,我是堂堂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天潢贵胄,龙子凤孙,怎能凭那一把子杂种们作践!”
王氏依偎在他怀中,眼中含泪,嘴角却笑得很甜,“你总算男人了一回。”
谢元祐亲亲王氏的鬓角,“可惜连累了你。”
“生同衾,死同穴。”王氏喃喃道,“殿下,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谢元祐怔楞了下,随即更紧地抱住她,低下头,眼泪落在她的头发上。
对不起,我该对你更好一点。
火光跳着,爬着,借着风势飞快舔舐到屋檐,轰轰烈烈,哔哔剥剥,红绸子似的飘动着,黑夜也染成了红色。
正殿终于不堪重负,轰的一声垮塌了。
整个过程,无人出现,无人呼救,看守东宫的侍卫,仿佛突然之间消失了。
第 101 章
谢元祐自焚的消息传到宫中, 庆平帝当即吐了血。
等谢景明等人听到消息赶来时,庆平帝正昏迷着,蜡黄的脸半点生气全无,满脸刀刻似的皱纹一动不动, 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 就和死人差不多了。
李勇贴在他耳边唤了几声,庆平帝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嗯, 是十七呀,韩斌来了吗?”
韩斌忙上前跪倒在地,“回官家, 微臣在。”
庆平帝盯视他一眼, “太子为何突然自尽?”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暗暗吃了一惊,谢元祐已然被废, 官家还称呼他为太子, 难道后悔了?
谁都知道韩斌是摄政王的心腹, 去东宫传旨的也是他,官家这样问,难道是怀疑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众人不由偷偷瞥向摄政王。
谢景明并不担心。官家天性仁和, 待人宽厚和善, 或许是大限将至的缘故,他的心肠愈发柔软, 即便谢元祐谋逆,他也多了几分帝王不常见的容忍。
谢元祐毕竟是嫡长子, 也是庆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