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只是下面小吏的娘子,见过官位最高的人,不过是县衙里的县令。

这会儿听罢,暗拿自个家与人家比,又拿徐县令家比。

“城北也有个通判相公,姓李,听咱这的县令娘子说,那通判娘子是个病歪歪的,这吃不得,那吃不得,一日里,只吃得下两块软饼。

活的还不胜咱们。”

梁堇陪她说了会儿话,李氏对上等官员的家中生活,甚是好奇。一会问她通判家的娘子,如何打扮。一会问,人家是怎麽说话管家的。

等从周家出来,梁堇得了李氏三两好茶叶,一顶绸子帽,两条自家腌的鲥鱼。

至此,便相当于,拜上了山头李氏。

那厢胡经纪,自在周家挨了打,成日里吊着胆儿,不得好受。原想托北边的杨三哥去说和,可人不干。

这日,珠子铺的刘官人瞧见了他,问他孙灶人这几日与谁家做席咧。

胡经纪答:“与隔壁县做哩。”

搁在之前,教姓孙的往隔壁去,需胡经纪一顿好求。那事破了后,他先也和赵老爹一样,去外头躲着,不进家门。

后几日回来,往他门上去几回,胡经纪没有一回给好脸看。

若不是他们撺掇他,他也不会倒这霉气,得罪人周家。

姓孙的气短,这才肯去隔壁做席。

“我听人说,孙灶人往周押司家中去做菜,教周家给撵出来了,可有这事?”

胡经纪哪肯说实话:“官人听谁说的,一派胡言。”

“杨三哥说的,还能有假,他说是你亲口与他说的,还说你也遭了一顿打。”刘官人实在。

“杨三哥的话,官人你也信,他口里没有半句实话,想是见到官人你没有甚麽话说,想起俺们和他不对,这才编了话来。”

胡经纪恼他恼的不够,要不是看在他替他挣钱的份上,才不替他辩这个嘴。心里说:他坑害了我,我还替他遮着羞,这叫甚麽事。

他只觉自个哑巴吃了黄连一样的屈。

回到家中,对老婆说:“你也不往臭水巷走走。”

宋氏的算盘落了空,再不过去了。

“我怎好去,说周家也恼了她家,谁知周家婆子去铺里请了她,这不是教我自个打自个的嘴吗,怪现眼。”

胡经纪见她不肯过去,便买了一匹花布带上,往臭水巷走来。

蒋氏瞅见他,忙唤住了人。

“胡经纪,你这是往哪去?”

“去你隔壁刁婶子家。”

“你且过来,我与你说些话儿。”蒋氏引他进了自家铺里,小声问他:“你过去,可是教她家那个小的去做席嘞?”

“是有席面。”

“这便是了,我昨儿还和俺家男人说你好些日子不过来了,你老婆也不见来。

你不住这儿,哪里知晓,她家那个小的捡高枝攀去了,周家那个婆子,常来门上请她过去。”

又问他:“你教她写文书不曾?”

这正是胡经纪悔的地方,言说还不曾写。

“你恁精明个人,也有打盹的时候,该早写下文书才是。”

“你个小贱人,我叫你吃我的,喝我的,看我打不死你。”

胡经纪和蒋氏说罢话,正欲往隔壁来,就听见刁妈妈正骂人,不由得面色讪讪的。可一想,这姓刁的还欠他十二贯钱,便提了气,进了铺里。

进来罢,就见刁妈妈沉着个脸,手里拿鞋在拍耗子。

“婶子。”

刁妈妈丢下鞋儿,说:“是你呀,好些日子不来了。身上的伤可好齐全了,本想去看看你,可实在忙不开身儿。”

“好全了,几日不来,我说来看看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