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晕染山峦。

淮南有一座极高之山,名曰紫呈山,喻家的墓地正位于紫呈山的山顶。

裴稚绾起了个大清早,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途,才抵达山顶。

山路蜿蜒曲折,极为难行,越是往上越是陡峭,马车行至半山腰便再也无法前进。

剩下的路程只能依靠徒步,其间有一段路甚至还是裴珩砚背着她走过的。

宁妃的坟地极易寻找,喻家仅有一块无字碑,正是为宁妃所立。

裴稚绾不明白为何母妃的墓碑上不着一字。

只当是母妃这一生过得抑郁寡欢,故而在身后,不愿再被这世间的种种束缚。

宁妃在初春故去,坟墓之前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不见花影,也无青草。

裴稚绾一身素衣,在墓前跪下。

接着她又掏出火折子,将纸钱点燃,默默地烧起纸钱。

直至纸钱燃尽,化作缕缕灰烬。

裴稚绾一直强抑着的泪水,终是无法遏制地从眼角潸然而落。

无数个午夜梦回,母妃在世的情景于脑海中萦绕徘徊,难以消散,让她心如刀绞。

她的母妃,明明是那般自由洒脱的女子,却要在皇宫中被困整整六年。

在这漫长的六年里,母妃不得不压抑着内心的真实渴望。

伪装出一副钟情皇宫的模样,违心地生活着。

忽然,一滴水珠蓦地落在她的眼睫,无声融入泪水,潮湿的气息逐渐晕染。

紧接着,细密的淅淅沥沥声传入耳中。

裴稚绾徐徐抬头看去。

原来是下雨了。

这是春日的第一场雨。

幸而澜夜有先见之明,前来时携带了两把伞。

他为自己留下一把,随即将另一把伞递到了裴珩砚的手中。

并非他不能淋雨,而是想让裴珩砚与裴稚绾共撑一把伞。

雨幕渐渐细密,裴珩砚将伞撑在裴稚绾头顶。

“下雨了,该回去了。”他朝着她伸出了手。

祭拜已然结束,此刻又逢雨落,确实不宜久留。

裴稚绾擦了擦眼泪,搭上他的手,借力从地上起身。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那握着伞柄的手上。

脑海中蓦地不合时宜地闪现出昨晚帮他的场景。

袖摆下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裴稚绾晃了晃脑袋,将那污秽的一幕甩出去。

马车停滞在半山腰处,因而回去的时候,只能依靠徒步下山。

但下山远比上山轻松不少,也没有那么疲倦劳累。

裴稚绾走在裴珩砚的身侧,和他共同撑一把伞。

一边走着,偶尔还会与他搭上几句话。

“哥哥,若是当年我母妃未曾离世,那我也不会去往中宫,我们是不是也不会像现今这般亲近。”

然而,话落之后,还未等裴珩砚开口回答。

身后突然传来澜夜惊慌的呼喊:“殿下,小心!”

第93章 一起暖暖,这样哥哥也就不会冷了

就在澜夜出声提醒时,裴珩砚已然将裴稚绾搂入怀中。

侧身一闪,躲开了那支擦身而过的长箭。

利箭挟着风声穿过空气,“砰”的一声钉在树干上,箭尾还在颤抖鸣响。

倘若不是裴珩砚躲避及时,方才那支利箭必将一箭穿心,让人命丧当场。

很明显,这支箭冲着他来的。

裴稚绾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半启半阖的睑毛颤栗不休,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险中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细碎的声响,隐隐约约地从四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