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炎亦是淮南之人。
沉默气息在雅间中弥漫。
扶炎没能抵御住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不知殿下今日召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裴珩砚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声调清润又裹挟着疏离。
“将军曾为朝中肱骨,不知可还有意重回朝堂?”
扶炎的面色陡然僵住几分,没想到太子找他竟是为了这件事。
“承蒙殿下抬爱,只是在下已无意再入朝为官,效命于圣上。”
扶炎本是籍籍无名之辈,幸得贺兰老将军赏识提拔,收归麾下悉心栽培。
老将军于他而言,不仅是上司,更是恩师,是再造之人。
贺兰老将军一生为大晟殚精竭虑,竟遭帝王猜忌,落得如此悲凉下场。
扶炎已彻底寒心,再无丝毫效忠之念。
裴珩砚神色未变,温淡的目光凝视着扶炎,“倘若效命于孤,将军意下如何?”
太子温润和煦的目光,此刻却让扶炎只觉如芒在背,意生怯念。
扶炎踌躇良久,刚要开口时,对面之人率先发声:“将军不必急于拒绝。”
裴珩砚执起茶壶,亲自为扶炎倒茶,清脆的流水声似能攻心破胆。
“听闻将军的家境艰难,孤可扶持将军一把。”
这些年,扶炎虽在朝中谋职,却也只是勉强维持生计。
妻子不幸身染恶疾,为了寻医问药,家中积蓄早已耗费殆尽。
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奉养,幼子已经到了该入学堂的年纪,却因家贫无力栽培。
扶炎拒绝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若是能得太子援助,这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裴珩砚睨视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声线温和如常:
“孤会派人将将军一家接入京城,请名医为将军的夫人治病,让令郎进入学堂,将军对此意下如何?”
这般优渥诱人的条件,对于正深陷困境的人而言,实在难以抗拒。
扶炎仅仅短暂地思索权衡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在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后乃贺兰族唯一留存下来的族人,效忠于皇后之子,就相当于效忠于贺兰族。
总归是要比效忠于那薄情的圣上强出许多。
裴珩砚眼含预料内的满意之色,语气突然一转,冷然开口道:
“孤会设法将你安插到景王身边,你需要做的是获取景王的信任,与孤里应外合,除掉景王。”
暮色渐浓,凉风习习。
裴珩砚归来时,入眼便是安静趴在窗沿、伴着缕缕凉风安然小憩的裴稚绾。
姑娘似乎睡得很沉,即便有人进来,也毫无转醒的迹象。
她额前几缕碎发,随着微风摇曳轻舞,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细腻的肌肤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模样安静恬和,软媚撩人。
裴珩砚轻柔地将她从窗沿上扶起,搂入怀中,让她依偎在自己的肩头。
随后,他抬手将窗扉合上,外面的凉风被彻底隔绝在外。
怀中的人沾染着一身凉风遗留的寒意。
裴珩砚不禁皱了皱眉,将她搂抱得更紧了几分。
周身传来紧实的力量,裴稚绾睫毛忽闪,慢慢地睁开了眼。
入目所及,是男子清姿明秀的面庞,襟韵洒落如晴雪,秋月尘埃不可犯。①
尤其那一双似被月色浸润过的墨眸,常蕴着风雪俱灭的清寂神韵。
裴稚绾向来知晓她这位哥哥,样貌生得极为出色,鲜少有人能与之相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