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来:“走走走,你不累,我都累了。”
第肆陆章
沈家妈不禁眼眶泛红,她在大女去新疆时,当众痛哭了一场,后就未曾在人前落过泪。一觉大家生活都苦,有些还不如她;二也是个性格刚强的,男人死的早,还要拉拨儿女,肚饿需吃,身冷需穿,打起精神来继续度日。但现在,和当年,终是不一样了。
宝珍连忙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姆妈,哪能啦?我就是去留学,又不是不回来。”
沈家妈道:“你大阿姐在新疆,二十多年回来探亲,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还是国内,你去什么美国,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云和月都追不上,回来,回来也是给我奔丧!”
原听她说云和月都追不上,沈晓军等还笑了一下,待听到奔丧,都严肃了。
宝珍低声嘟囔:“我和大阿姐的情况两样的,大阿姐是响应国家号召建设边疆,我是选择更好的前途,姆妈不能混为一谈。”
“我没觉得有啥两样,反正都要从我身边离开,早晓得是这样的结局,我拼死拼活把那你们养大图啥!”
宝珍有些生气:“我要出嫁了,不照样离开侬你、去人家屋里生活,平常辰光时间也难得回来一趟。”
“我愿意。”沈家妈道:“总在一城之内,侬不想我,我想侬了,拔起腿、坐公交乘差头出租车就能见到侬,侬胖或瘦,过得好或不好,生病了、被欺负了,总有我这个姆妈在,可以替侬撑腰、出头。我从不羡慕旁人家啥啥啥在外国发大财,谁谁谁买回八大件,我只要那在我身边就知足。”
宝珍叹声气,低头抠着指甲,沉默起来。
沈家妈擦擦眼睛,拿着准备好的一包年糕,叫上梁鹂一起去乔宇家。
宝珍要回床上看书,被沈晓军叫住,他问:“去美国大概要准备多少铜钿?”
宝珍算了算,往低里说:“三四万总要有!”
沈晓军沉思道:“出国不是小事体,关系侬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要确实想好,不是三分钟热度,做到三思而后行。”
宝珍没有回答,姆妈的态度让她一时乱了心。
弄堂里,孙师傅半躺在帆布床上,高脚方凳上摆着一盘清炒海瓜子,一小瓶糟烧,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最有趣,捏着海瓜子嘬嘬味道,吸那点蚊子肉入喉,再抿口杯中酒,瞧沈晓军似乎很烦恼,笑道:“一酒解千愁,来,陪我吃一杯。”沈晓军摇头,只是抽香烟。
孙师傅便不再强求,他认为年轻人有烦恼是件好事体,意味着心有不甘,还有追求,不像他这种老邦菜,已到了知足长乐的年纪,再抿口酒,眯眼听着广播电台里咿咿呀呀唱《罗汉钱》,唱到莺莺做媒时,油渍渍的指头在床的扶手处敲击,跟着摇头晃脑也哼起来。沈晓军听得心烦,忽然腰间 BB 机开始振动,取下来看,是阿宝有急事寻他,走出弄堂口,人行道上也皆是乘风凉的人,长条凳七七八八,电线杆上装着路灯,洋铁瓷灯罩,下面明亮的灯泡,引得蛾子和小蜢虫簇簇乱飞,蚊子不凑热闹,只望人身上叮,蒲扇噼噼啪啪此起彼伏,拍在自己肉上不留情。
阿宝的车子停在路边,人却坐在凳子上,沈晓军过去时,他正狼吞虎咽吃着麻酱冷馄饨。
“啥事体?急吼吼叫我出来!”沈晓军“啪”的打死手臂上吸血的蚊子:“有屁快放!我的血型最招蚊虫。”
阿宝笑道:“我今朝载了位风水先生,路过黄河路时,特意向他请教,他指着一爿店面跟我讲,地底下有只聚宝盆,谁得谁发财。我看还在等出租,价钿也不贵,屋主讲已经有人在考虑,就飞回来告诉你,事不宜迟,时不我待,明朝就去盘下来。”他一口吞一只馄饨:“我晓得你又要讲我迷信,这种事体,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晓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