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若不开电风扇,会热得像蒸笼,人都成了皮包肉的小笼包。
晚间在弄堂里乘凉的人愈来愈多,可以省电费,还可以嘎三胡聊天,是一日里最休闲的辰光。时间
陈宏森搬把小竹椅,见梁鹂在替只翻肚皮的狸花猫挠痒痒,便坐在她身旁,他才洗过澡,发脚滴着水。
梁鹂凑近他的头发用力嗅了嗅:“你擦的什么呀,这样的香?”
陈宏森道:“姆妈讲我整日里外头踢球,阳光伤害头皮,逼牢紧我用护发素、蜂花黄瓶子。” 他抓了两把发,闻闻手指,又不是女孩子,要什么香,以后再不用了。
梁鹂知晓外婆一直在用海鸥牌洗发膏,蓝色海洋味的,蜂花倒没有听说过。
陈宏森压低嗓音问:“你还想回新疆吗?”
梁鹂听不得新疆两字,点点头又摇摇头,挺难过地:“我回不去了!”
陈宏森在口袋里掏了掏,展到她面前小声说:“这是什么?”
梁鹂看见一卷新旧不一厚厚的钞票,瞪圆了眼睛:“你偷来的?”
“瞎三话四瞎说什么。”陈宏森又收回口袋里:“这是我存的零用铜钿钱,有一百五十元,你不是想回新疆么,足够你买车票的。”
梁鹂羡慕嫉妒他,富家少爷就是不一样。
但能回新疆诱惑实在太大了!她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哪抵抗得住,却也迟疑:“这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陈宏森道:“等你到了新疆爷娘身边,让他们邮政汇款给我不就行了!”
梁鹂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立刻展了笑颜,心怦怦跳,眼睛闪闪发亮,兴奋地揪着猫毛,又为难:“我不知去火车站的路!”
陈宏森道:“送佛送西天,我知道火车站乘什么电车去,我送你呀!”
这样他曾给她下跪的事就无人知晓了!
梁鹂想了会儿:“这件事不能让大人晓得,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陈宏森答应还不行,要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无线电里有个女声报幕,下首歌是新疆民歌《达坂城的姑娘》,由克里木演唱。
孙师傅依旧躺在帆布床上,摇着蒲扇打蚊子,叫道:“阿鹂呀,跳只新疆舞,快,快来,音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