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在床上无言坐了许久。

直到守着溥哉宫正门的老宦官跟去送了陈敛骛一趟又回来,陈执还在床上坐着。

“陈君啊,您睡吧,陛下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老宦官走进殿来对陈执说道,“陛下那边不让人陪侍,老奴今晚给您守夜吧。”

“他去哪了?”

“……陛下去地宫睡去了。”老宦官面色有些为难地说道。

自从陈执答应了怀孕一事,陈敛骛囚禁的想法渐渐也就淡了,地宫的存在不再保密,溥哉宫的宫人们都知道了这个地方。

陈执沉默地披衣下了床。

“陈君您干什么?”老宦官忙跟上去问道。

“去请天子回龙床。”陈执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可奈何,他伸臂让宫人给他加上外衣。

“就因为拌了个嘴,把我留在溥哉宫,自己跑到地底下幽宫去睡传出去真不怕让人笑话。”陈执气得长叹,敛着衣襟就出了门。

陈执下了地宫只觉侵身的阴冷,宫内昏黑一片,也没有烧熏炉,陈执蹑脚拐过长梯下了地,才看到正在床榻上侧躺着的陈敛骛。

他正怀抱着那件顺走的外袍弓身沉默,眼前有着满宫殿里唯一的一点光亮,是一根烧到根处的红烛。

烛光晃映着陈敛骛的双眸,可他眸中神色却寂然无波,似是正在发呆游神,连陈执的脚步都没有听到。

陈执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一步步走过去。

“这袍子是穿在外面的,不干净,”陈执走到陈敛骛床前,伸手去拉那袭被他紧搂在怀里的衣袍,“和朕上去吧,朕抱着你睡。”

陈敛骛的目光聚起神来,移到陈执身上,沉默看着他,而双臂施了力,抱着衣衫不让他拉走。

“骛儿?”陈执不确定地叫他,怕他又犯了病。

而陈敛骛的眼神望着陈执,似有波光,烛火昏暗陈执看不清。

然后陈敛骛就把目光滑走了,半张脸埋进衣袍里,不再看他。

那目光里的冷淡陈执倒是看出来了陈敛骛没在犯病,而是还在犯拧。

陈执暗暗深吸一口气,话里仍然哄着他说道:“你不想让那个人来,那就不让他来了,今年年节只有我们两个,朕陪着你守岁,好不好?”

陈敛骛听完陈执的话,依旧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开口说道:“不是不让他来,是所有人都不可以来;不是今年不来,是永远都不准来。”

“你知道后果的。”陈执直起身子,垂眸看着陈敛骛说道。宗亲与帝王的疏离,意味着封邑与朝廷的背离。

陈敛骛知道,但陈敛骛不在乎,“你再说我就把他们全杀了。”他说道。

“我看我再哄你就把你哄偏了,”陈执的目光肃冷下来,回身在殿中踱着步说道,“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事和我闹了一天。‘公是公私是私’这句话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涉及江山社稷的事没有半点商量,陈敛骛,你必须给我做个万无一缺的明主。”

陈敛骛半点反应都没有。

“私事上我哪次不顺你心了?这件事私下里我们怎么来都行,不过明面上走个过场的事,你不想他们来,大不了驳七允三,几年方让他们来一次,这样至少面子上也能敷衍。”陈执终究还是踱了回去,弯下腰对着陈敛骛说道,“朕根本就没见过他们,不知你哪里歪派出那么多话来,又是‘把你换走’又是‘养在都城’的,满口都是胡诌。你防朕见子孙跟防贼似的,你要是真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心病,大不了以后他们来的时候,朕避开不去见,这样好不好?”

陈执说着不哄,最后还是低头哄了,能说出这番话来,陈执确实已经退到最后了。

可陈敛骛喃喃开口,说了一声“不一样”。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