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姓这件事,问起她了也只是说,因为看我小时候为这个跟别人打架很好玩。

后来我又问,为什么很多事你不能直接解释原因呢?我未必理解不了。

比如为什么那个男同学会为自己没有挤掉女同学的名额而感到庆幸,为什么那么多朋友都跟父亲姓的时候,我母亲会特地要我和她姓。

她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给你取名叫‘蒋平宴’,你会不会喜欢?”

我想了想,摇头:“同学肯定会给我取外号叫小燕,我不喜欢。”

我的名字其实是我父亲起的,有逆随波逐流的意思。

随波逐流,以桨平之。逐流即为顺水,“平桨”二字的心意大概不在顺风,而在逆风。

我妈说:“我也是。所以未必一定要说出个什么原因。做决定,为约定俗成的规则感到人道主义的愧疚,可以只是因为做决定的人喜欢,可以只是因为,对一些事的发生感到不合理。”

她惯例说半糊弄半解释的话,我听了一耳朵,也就听过去了。

巧的是,后来我真的有幸见到了妈妈口中那位“胡同学”。

当时我刚分手不久,去武当山山脚一个道馆住了个把月,修身养性,调理失恋导致的心理阳痿,并在那里认识了胡聚会。

他不比我爸,很明显的中年人的长相和身材。胡聚会也是广东人,在此之前,我从没听过有人能把“丟乃妈”骂得如此清晰。

胡聚会没有结婚,谈过很多女朋友,我妈结婚太早,他没追过她,也没那个意思。

我确定他不是我爸情敌,就敞开了和他聊天,问他怎么会来这儿。

胡聚会也是为修身养性来的,但十三式太极拳打得拳拳到肉,一点也不修生养性,每天都被教太极拳的师傅喊到静坐室静心。

我跟他在那一个月里聊了很多事,也说起我妈跟我关于“母姓”这些事的讨论。

胡聚会用名人的话来宽慰我,大意是说,不要相信人会有所谓的“命运”,但可以相信,不管对谁来说,总是存在一个叫做“限度”的东西。

再聪明、再强悍的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总是有限度的。人说话的明白清晰程度,会止步于这个限度。

我当时感叹不愧是校友,说话就是牛逼。过了几年才发现,这王八蛋拿别人写的文章跟我拿乔,牛逼的也不是清大毕业生,而是人大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