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却只道:“他说是您……”
“放屁!我从未说过让他走!从未!”
他怒不可遏,一时情急,口无遮拦起来,气得满脸涨红,只想想那人背了包裹要去寻书生的模样,心头都要滴出血来。
管家默了会儿,只说人是半夜走的,若是要出城,恐怕也已……
“不可能!”将军咬牙打断他。
他就算真如此狠心舍了自己,那个小白脸他可也舍得?更何况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出了城又能如何,只莫被人骗了拐了才好!
可他若真去找了书生,同被人骗了拐了又有何区别?!他再想不下去,又着实拉不下面皮,只遣了人往丞相府去。
一夜未眠的人,竟是困也不困,只坐立不安地等。眼瞧天将大亮,终还是沉不住气,叫了奴仆沿街去寻,自也借着未落的淡月出了去,府中一时闹了起来。
第十四章
31
东西收拾起来原也不多,背在肩上却异常沉重。
从侧门出了府,勉强忽略府中人异样的眼光,听得背后的吱呀阖门声,便知自己再难回头了。
夜路清冷,窄巷陌生,唯有一束月光引照于前,可他怎么走也抵不了归家的路。
……两世孑然,在哪却都是一样的。
他贴墙屏息,脚踩月光而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肩上布带,在惧意的加持下脑中乱成一团,被夜里凉风一吹,鼻间酸涩之意却是难掩。
心中莫名的情绪同那座府邸如藕丝般相连,想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盼这细丝不要断,可他脚下却是停也不敢停,只怕自己回了头。
走了半个时辰已是累极,也不知自己到了何处,竟远远见得一条宽街,几处食店仍还点着灯招呼着食客。
他见此便上前寻了个位置要了碗馄饨,想坐久一些,却由这店家的嗓门觉得其是个不好相与的,怕他要赶人,薄皮泡烂了也仍只舀汤水喝。
他吃得慢,只觉这京中馄饨莫不是都一个味道的?又不敢细想下去,以免思及不该再想的人,就此打住了思绪。
那店家见他背个包裹,不似急着赶路,也不似要来应考过几日春闱的,周遭的吵闹皆不理会,只很珍惜地埋头于碗中吃食,氤氲的热气中神色稍显了落魄,馄饨皮塌了也未吃完,心中便自有了猜测。
店家其实是个有情义的,怜他独身一人,待得店里人少了些方倒了杯热茶过去同他对坐,见他紧张地道歉,拿起包裹起身就要走,忙拦了叫他且先坐一坐,温声问他年龄名姓,又问他打哪儿来到哪儿去。
元元小心捧了那杯热茶暖手,一一答过,只垂眸说自己做了错事被主人家赶了出来,提及去路方抿唇无言。
那店家自言姓许名交,不一会又忙起来,嘴里只道不急,叫他再坐会儿。
干坐久了到底不好意思,便也帮着店家干些端碟递碗的活计,待得收摊,已是过了辰时,店家妻儿皆过了来帮忙。
元元见其妻瞧着病弱,儿子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心中考量,便张嘴问了店家可缺个伙计帮忙,月钱倒是不要紧的。
许交只笑说自己已是勉强糊口,再养不起伙计的,不一会又忽地问他可会读书写字。
字多少是识一些的,许交便同他道这条街前头新开了家书肆,正要招人,平日里不过做些整理售卖的工作,再简单不过的。
一来二去,元元便过去寻了那书肆老板,只想一试,没想那老板考察了几日,心中喜欢他,便留下了。元元这才知道自己在将军府中月钱是超乎寻常的,那段日子下来攒的钱竟比在书肆中做上一两年还多。
幸有那些积蓄,他得以在近处租了间不大的小院子住着,共只两间屋,一旁就是许交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