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言见陆宵并没有怀疑,悬起的心放下大半,他大概猜出了陆宵此举的意思,继续转移话题道:“臣看了周魏之的履历文书。”

“他是南陵郡人。”

“嗯。”陆宵点点头,“他出仕在外,总会跟家中传信,若南陵郡真的受此天灾,人人食不果腹,他总该会从家书中得知。”

“南郡偏远,又是淮安王的封地,有时朕的消息,反而不如这些外出游子。”

他苦中作乐道:“不过恰逢你我遇险,正好空些时间,让他再养养身子。”

林霜言却摇头笑道:“臣见了他一面,周大人性情颇为惶怯,陛下若不早点接见,怕是又要把他吓出个好歹。”

陆宵这可真没办法了,自我安慰道:“说不定咱们明天就出去了呢?”

他把半干的外袍翻了个面,火堆温暖,他身体的寒气逐渐消退,如今月上中天,他们又奔波了半夜,火苗的影子在墙上跳跃,他支着下巴,不知不觉间思绪飘远。

如今淮安王有异,灾情之事也存疑,楚云砚一路过去,若无防备,可应付得了?

也不知道他那边如何了?

还有那个蠢蛋!谢千玄……他暗暗磨牙,几乎是恶狠狠地道:你等着……等朕出去!这事没完!

陆宵胡思乱想一气,一会笑意浅淡,一会又眉头紧蹙,火光温暖,他渐渐泛起困来。

他揉了揉眼,转头去看小屋里仅有的一张木床,光秃秃的床面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冷硬的床板,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氅,发现几乎干爽,便把它取了下来,起身铺到了木板床上。

他叫了声林霜言,困顿道:“今日太累了,还是先休息吧。”

林霜言的目光落到那张一米多宽的床上,他们两人都身量修长,若一起上去,难免拥挤。

他摇摇头道:“陛下休息便好,臣为陛下守夜。”

陆宵晕乎乎的,他知道林霜言的洁癖,也知道他不喜他人近身,只是如今荒山野岭,情况不明,还不知明日是什么境况,不好好休息定是不行的。

他想了想,冲床上扬头道:“那咱们轮流守夜,你先去休息,一个时辰后朕叫你。”

“不用陛下,臣来就好……”林霜言躲闪不及,被陆宵一把抓住,推到了床上。

他挣扎起身,抵着身后柔软的大氅,眼看着陆宵搓了搓脸,努力睁大眼睛,又坐回了火堆旁。

他突然不自在起来。

今日本就是他误解人在先,又欺瞒人在后,这般糟糕行径,和他一直秉持的道德与修养背道而驰,更别说陆宵一贯以真心待他,如此一对比,更使得他又心虚又歉疚。

他明明知道他是一个好帝王,可偏偏为了一己之私,置他于险境,如今两人都疲惫交加,他怎么可能让陆宵守夜,自己去心安理得的休息?

只是看陆宵不为所动,他终是妥协道:“陛下,此时深更半夜,不见人迹,刚刚一路过来又不曾听见兽吼,此处应当没什么危险。”

“陛下若不嫌弃,今日就委屈陛下。”

他也不提守夜的事情了。

陆宵看出林霜言的动摇,也没再推脱,便先爬上木床,努力贴着墙边,为他留出好大一块空地。

他点了点床板道:“上来吧。”

林霜言的披风也已经干爽,展开则更是宽大,两人都累狠了,给火堆添足了木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宵能感受到上下两件衣服被火堆炙烤过的温暖温度,可他多半被河水冻透了骨头,竟然也暖和不起来,翻来覆去许久,才终于在半梦半醒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温暖源头。

林霜言侧躺在木床上,听得离他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