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她中午嘴馋尝了海鲜汤营养吸收困难,也可能是千里之外的贺毓岚在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恰好感觉到了罢。
这一切究竟怎么开始的?
邓音辞揉揉肚子,望着天空中的光晕,失神作想。
……
一年前,贺毓岚查出急性肾病住院,事务所的工作完全暂停,和邓经恺离婚分割财产的进度也被搁置。
与终身透析相比,肾移植往往是肾衰竭的首选治疗方法,可贺毓岚一直等不到合适的肾源,病情恶化迅速。
能用的人脉关系都用了,邓音辞正绝望时,对发妻病情不闻不问的邓经恺终于露面。
他荣升副厅长以后就成了大忙人,抽空见她这个不讨喜的原配女儿,竟然是用发妻的性命谈交易。
“你想救你妈,就去池城,从池骁手里拿到池港的历年账本。”
“作为交换,我可以帮贺毓岚找肾源,我认识负责这一块的主管。”
多么卑鄙无耻的交易。
邓音辞当时就想质问邓经恺,既然他从始至终没有在意过贺毓岚,连她的命都不心疼,那当初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如果贺毓岚不生病,他还会选中她来偷池家的账本吗?
邓经恺没有理会她,她也别无选择,只能负气接受。
谈妥后,邓经恺给贺毓岚办了转院手续,转到一家不便探视的私人疗养院;
邓音辞来到池城,开始费尽心机算计一切。
……
如此跌宕起伏的人生,回忆起来不过午后光影一瞬,弹指之间。
邓音辞疲惫地合上眼,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甚至都懒得抬起手捋一捋。
要是能有个避风港就好了,没有风,没有烦恼。
她正累着,暮然想起池骁离开前说的话。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直说,每次提条件,不嫌麻烦么。”
如果他的语气能再温柔一些,她差点就要把他当成避风港了。
“邓音辞,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她无声呢喃着,自嘲笑笑。
池骁怎么可能是她的避风港呢,她开口问他要一颗肾,他肯定不会给她。
现实让她渐渐恢复清醒,邓经恺三番五次变卦让她落入被动处境,眼下,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邓音辞侧首望向台面上满桌未动的热菜,脑海中出现宋帜踏入这里的重影。
十分钟的叙旧时光,宋帜究竟和她说了什么秘密?
其实,除了对她表达爱慕怜悯之外,宋帜什么秘密都没说。
她跟池骁讲的那些,全是她瞎编着骗他的。
她还可以再继续编,声称检查团表面为隋局长一案而来,实际上就是要查池港的旧账,他们最好把账本拿出来检查一遍。
这样,她就可以看到账本了。
邓音辞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险,甚至不亚于土匪祖师爷。
民国年代,时局动荡,祖师爷刚发家兜里没钱,占到一个小据点后,他就带着兄弟装成农民去地主家应聘长工,唯一的要求是预支工资。
等预支的工资足够祖师爷买枪支,他再把地主聚集起来亮明身份,要求地主不和官府合作,否则,他就揭发这些枪都是地主资助的。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邓音辞得感谢池骁的祖师爷。
她读了历史,学到了招数,现在就是要对池骁空手套白狼。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
第二天傍晚,池港腹地。
海面看起来像是染了墨,寂静无波,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