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少坐,吃了碗茶,正要叙些家事,谁知那周大人便殷切切亲自着官服领着班轿马来迎,姚淳一听,满脸不耐烦,却只得暂缓叙话,换上官府到衙门去宣读皇上的旨意。
果然与时修料想不差,皇上下令姜家拿出十五万两银子赔补当年贱卖田地的百姓,又罢了周大人的官,并查抄一应家产充归国库。至于曹家,曹大学士以丁家之名敬献了山西冶铁场将来五年的利润给户部,便将在占田案中的过失敷衍了过去。而时修则查案有功,官复原职,仍令其继续任府衙推官,又卖了姚淳个人情,另得皇上恩赏良田二十亩,黄金一百两。
时修听后稍有不忿,“皇上分明是有意偏袒曹家。”
姚淳背对时修,向着监房通道叹了口气,“曹大人是内阁阁臣,在朝中根基深厚,皇上不得不有所忌惮,何况曹大人适时将山西冶铁场五年的利润敬献国库,你知道那是多少银子么?这也是他的恕罪之意,皇上不能不卖他个情面。总归来说,泰兴县被讹诈田地的百姓得到了补偿,你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时修还有点不死心,“那曹善朗呢?作何处置。”
“他在这里头不清不楚,又无官无职,皇上只说要曹大人严加管教。”
汪鸣一案了结得太仓促,何况那味香玄之又玄,很难成为蓄意杀人的罪证,又有姜辛这个罪魁祸首在,许多事皇上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时修忍不住嘟囔,“真是便宜他们了!”
姚淳回头笑笑,“怎么经此一遭,还是这么气盛?你也算为泰兴百姓讨了个公道,别的是你无能为力之事,只得暂且忍耐,等你以后长大本事了,才好说话。随我回去吧,你娘和你姨妈还在家等着呢。”
时修想着要见西屏,不由得理了理衣襟,扯着衣袖闻了闻,好在臧志和隔三岔五带衣裳来给他换,倒不怎样脏。只是半个多月不曾洗澡,难免有些汗味,他自己也闻不惯,还不知西屏怎样嫌他呢。
回去正赶上时候,东屋里刚预备下了洗澡水,还在冒热气。顾儿迎到院中来看他,寒暄了好些话,他看见西屏站在正屋廊庑底下,插不上话,只望着他安静地微笑。她换了身颜色鲜亮的衣裳,再不用替那姜潮平守孝,别有艳丽,那笑像桃花点水,涟漪一圈圈荡到他心上来了。
顾儿说不了几句便催促他回房洗澡,不单是为干净,刚出狱的人也要去晦气。四巧进屋伺候他,他看见那龙门架上挂着一条黛紫的裙子,问:“那是谁的?”
四巧道:“是姨太太的,她这些日子是睡这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太太做主,去和姜家说了,往后她就跟着咱们回家去,不在姜家了,今日刚搬把她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时修暗暗高兴不已,“姜家没说什么?”
“姜老爷死了,太太也疯了,姨太太又是个寡妇,谁还能做得了她的主么?自然是做姐姐的才能做得她的主啊。”
“我娘说要带她回江都?”
“是啊,这不是应当的嚜。”四巧够到前头瞟他一眼,暗笑起来,“怎么,你不想她跟咱们回家,你从前不还说要给她养老的么?”
时修正脱光了上衣,听见她揶揄,回头赶她,“去去去,我自己来。”
四巧阖上门出去了,他自去把门栓上,走回来,朝那龙门架上瞟了两眼,走去把那条裙子取下来搭在了浴桶边,一面洗澡,一面嗅翻来覆去地嗅那裙子。上头那股旖.旎的香气像是迷人心智的药,他想到先前在凤泉驿的那个晚上,也是这味道将他温柔包裹,他此刻恨自己的手过于粗糙,怎及那濡.湿.温.暖的洞穴,但饿极了的人还挑剔什么,这一缕香气便足够令人飘飘欲仙。
吃罢晚饭西屏才来这屋里收捡她的衣裳,摸到那裙子打湿了一些,不由得在龙门架前斜回眼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