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不经意间看见四姨娘在那绿荫密匝的小路上走来,西屏朝时修使了记眼色,有意迎到小路上去,“四姨娘,您这么早就出门?”

四姨娘面色好了许多,自然姜俞生死了,她该高兴的。不过心照不宣,她捧着本册子对西屏笑着,“我亲手写了些《往生咒》,想打发个人送去章怀寺,请和尚们在佛前持诵持诵,烧给丽华。小二爷怎么一早就在这里?”

时修慢慢走过来,“我自然是来问案子。”

四姨娘了然点头,“小二爷真是辛劳,二奶奶也跟着劳苦了。”

西屏笑了笑,低头看她的经,“我替您找人送去吧。”

她稍微犹豫一下,把经文递来,“那就有劳二奶奶,我先回房去了。”

西屏和时修在小路上凝望她的背影,以她丰.腴的身段,的确也没可能从那洞里钻得出去。

二人只得捧着经文并时修出了二门,时修瞥一眼那经文道:“姜俞生一死,她也算了无挂碍了。”

走到门房上来寻小厮,小厮却道:“章怀寺的和尚午晌到家来,奶奶何不直接交给他们带去?”

西屏因问:“和尚来做什么?玉哥的病还没好全?”

那小厮道:“这不是大爷不明不白地死了嚜,过了这几日还没抓住凶手,昨日大奶奶和太太一合计,眼下大爷的尸首还在衙门里,又不能料理丧事,怕大爷冤魂难安,就先请和尚来做做法事。”

如此一说,仿佛在怪衙门不济事,时修心下不大痛快,漠然地往门上出去,说是要到对过吃馄饨。西屏只得跟着出去,好在对面铺子开了门。

未几看见臧志和从街上一径走了来,笑呵呵坐下来,“我回去不见大人,听红药说大人天不亮就出了门,我一猜大人准是往到姜家来了。”

时修因问:“审得如何,可招了?”

不说还罢,一说起来臧志和便满面愁色,“那周童的嘴简直不知什么铁打的!我亲自问了他一夜,他硬是只认偷盗,不认杀人,还咬定了进书房时并没有看见姜俞生!这小子,也真是能熬,把几个兄弟都熬瞌睡了,他竟连哈欠都不打一个。”

西屏也走进去替他要了碗面,笑着拂裙坐下来,“这案子都还没往府里递呢,又不急,怎么大半夜的还审犯人?”

结果全在时修预料之中,他倒不气也不恼,面色从容,“这是审问犯人的一种法子,不叫他睡觉,熬得他精神萎靡头脑昏胀,也许一个迷糊就会说漏点什么,只要逮着这空子穷追猛打,他就招了。”

西屏一脸不以为意,“还有这种法子?我看,不如打他些板子好了,或是饿他几天,这样还不招么?”

这事臧志和有经验,忙道:“您不知道,有的犯人皮糙肉厚,能挺得住酷刑,这时候只能试试这种软一些的法子。比方有的女犯人,一直给她喝水,却不让她如厕,就让她尿在袴子里。还比方”

话音未落,时修便用箸儿连敲桌子几下,“说些什么胡话?大清早屎啊尿啊的。”

他暗里瞟一眼西屏,知道她一定不喜欢听这些。好在她倒没什么异样,只是蹙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厌恶的表情。

可巧那林掌柜正端了两碗馄饨来,听见这些话,手有些颤抖,脸上也有些发白,搭着腔,“说什么呢这么吓人。”

臧志和看看她二人,自知失言,忙赔笑道:“瞧我大清早就在这里胡说,妇人家哪里听得这些话。”

时修心下纳罕,行若无事地瞄着那林掌柜下去,一会转过脸来向臧志和道:“我看没有证据,他是断不会招的,还得想个别的法子”

正说着话,见那郑晨从大门里出来,想必是为生意上的事出门,穿戴格外端庄体面,眉宇间透着点凝重狡黠之气,不似先前全然的文弱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