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却喜欢上了顺王,这个自他上位就无处不与他作对的人?

崇拜着这个表面上谦和有礼、背地里肮脏手段一大堆的人?

追随着这个三番两次差点害死自己的人?

拳头握紧,指尖用力到发白,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不一会儿就被染上鲜血的颜色。

厉钦死死盯着逐渐远去的几个身影,眼睛里已经猩红一片。

柯景寅怎么可以,他怎么敢……

这些年来藏在无人角落中早已发酵变质的情感,像是被暴力骤然掀开了遮羞布,在此刻豁然开朗,守护欲到占有欲的转变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似早已露出无数端倪。

既然可以是苍翊偃,那为什么不可以是他厉钦?!

这个世间当真就如此不公,有的人生来什么都有,而有的人却连一份拼尽全力去靠近的感情都要被轻易夺走?

自己小心翼翼珍视着的东西,他却可以不屑一顾地呼来喝去。

好恨、好恨!

恨自己的出身,恨柯景寅,恨这世间,更恨苍翊偃!

怨恨是一泉蚀骨噬心的黑色脓水,顷刻间,便将全身的经脉血肉吞食干净,填满这具干疮百孔的皮囊。满到盛不住了,就顺着周身毛孔渗透出来,以一种势要淹没众生的汹涌姿态,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第一个被淹没的,就是厉饮这个宿主。

毁掉他的期望与情意,带走他所有的善良与忍让,引着魔鬼来接管这具身体,让怨与怒成为新的灵魂。

阴郁的欲望在脓水之中沸腾。

要苍翊偃身败名裂,要他死无全尸,要他下到第十八层地狱,然后再把柯景寅夺过来、锁起来,让他知道什么是没有尊严,没有自我。

对、对、对……

就该这样。

一开始就该这样。

等到他成为朝堂上说一不二的那个人,所有的不公就都会被扭转过来了。

不急,不急,还要再努力……

眼前渐渐被乌黑覆盖,看不见一丝人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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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岁的厉钦从榻上猛地坐起。

入眼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自己的卧房,自己的床榻,一室死气沉沉的寂静,月光从窗缝照进来,将黑暗破开一道冰冷的裂缝。

没有柯景寅,也没有顺王。

胸膛重重地鼓动着,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才缓慢吐出。

粗略算算,自当上东厂厂公,他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孤身奋战了三年整了。

从一开始的无人服气,到现在人见人怕,这一千多个日夜,他咬牙忍下了无数的侮辱,也心狠手辣地残杀了无数的人,一个又一个政敌被斗倒在他脚下,世人梦寐以求的滔天权力被他握在手中,真真做到了权械朝野、万人之上。

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上一任的吏部侍郎,因为选择了为顺王所用,被他随便安上了些莫须有的罪名处以诛九族,上至耄耋之年的父母,下至蹒蹋学步的幼儿,共计四十八条人命全死他手。

鲜血染红了护城河,他不曾害怕。

低位嫔妃与侍卫私通,被发现的时候肚子已经微微鼓起,那个从前百般刁难他的年轻女人,如今涕泗横流地跪在他脚下,求他让自己生下孩子送出宫去再上报皇上,他看也不看一眼,直接用了内力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

一尸两命,他不曾害怕。

甚至于自己的生父,一个已经须发全白的老头,领着嫡子跪在他这个最低贱的庶子面前,低声下气地乞讨一条活路,他也可以眼睛眨也不眨,直接拔剑斩下。

血亲的头颅滚落在他脚边,死不瞑目,他更是不曾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