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就候在竹楼外,见张衍来了,赶忙迎上前:“老爷回来了。”

张衍远远瞧着竹楼,轻声询问:“齐师兄可醒了?”

“方才有一阵水汽波澜,想来就是竹楼上那位真人醒时的气机所致。”镜灵恭恭敬敬地禀告,“老爷可要去看看?”

张衍默不作声地伫立片刻。齐云天若醒了,自然会自行调养,自己没必要前去打扰。但再一想,又觉得自己其实很应该去看看。至于为何要去看……这昭幽天池是他张衍的洞府,这小壶镜是他张衍的小界,又有何处不可去?

他看了眼镜灵,后者立刻乖觉地退下。张衍一振袖袍,终是遁上了竹楼。

齐云天确实是醒了,虽则脸色仍不大好,但之前眉宇间那种浓重的疲倦倒是淡了。他此刻就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光翻看着一本札记,长发垂过侧脸,堪堪落在肩头,连垂下时带出的弧度都是端庄的。张衍就这么立在门口瞧着这个人垂眉敛目的样子,齐云天虽年长自己几百岁,但始终是青年人的模样,只是比之记忆里所见,又少了几分少年意气,多了些沉静安然。

他从来没有如此长久而又不带审度意味地打量一个人。

齐云天将札记翻过一页,忽地笑了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词句,随即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便与张衍的目光撞在一处。

“师兄在笑什么?”张衍自然地走进房间,挥手在榻前设了一方椅子落座。

齐云天将书扣在一旁,温和一笑:“这本札记颇有些意趣,是以看得入神,倒教你见笑了。”

张衍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见笑的,只道:“师兄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叨扰师弟多时,为兄也该告辞了。”齐云天点点头。

张衍闻言不觉得意外,说辞自然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了,当下笑了笑,似颇有些感慨:“当初我那灵页岛罡风猛烈,还能与师兄煮茶论道个整日,如今这昭幽天池钟灵毓秀,反倒是留不住师兄了。”

齐云天眉尖一动,显然不意他会这么说。他垂下目光,静静开口:“你如今丹成一品,自然是好的,只是破得窍关需要的时间也更多,为兄……”他说到这里,迟疑片刻,终是笑道,“也罢,你我兄弟二人也确实许多年不曾好好叙过了。”

张衍心中微微震了震,齐云天说这话时仿佛有些怅然若失,似乎是在怀念。他不大喜欢怀旧,却不曾想那时的事情齐云天竟还记得。

他想起那时自己一时好奇,曾向这位大师兄追问过十六派斗剑之事。彼时尚不解范长青为何眼中会有几分忧惧之色,现在想来,自己所问,于齐云天而言,正是最不愿提及的晦暗过往。而齐云天却心平气和地回答了他,没有丝毫愠色与介怀。

原来这便是齐云天待他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

仿佛无论自己做些什么,齐云天总是不会怪罪的。

第九十七章

九十七

小壶镜的镜灵依着张衍的意思,在竹楼外的镜湖中设了小宴,两朵硕大的莲叶自成座榻,中央几朵莲盏内盛着佳肴与瓜果。这样布置了一番后,他犹嫌不够风雅,又特地淡了云雾,露出一片白月清辉,洒落在湖中莲上。

张衍瞧着那片水光脉脉,觉得极是满意。他对于这种赏乐之事很少花心思,但印象里,齐云天却是很注重这些细枝末节的。他犹记得当年在那灵页岛上,那样贫瘠荒芜之处,对方也能以水化出一池风荷,借雨煮茶。如今这般,才不算是失礼。

齐云天落座后,张衍也在他的对面坐下:“大师兄仿佛不喜饮酒?”

“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齐云天看着面前的茶盏,笑了笑,“只是素日里更偏好茶水一些。师弟有心了。”

“大师兄是茶道的好手,不如尝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