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的反应,又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仿佛曾几何时,他真的曾见过横笛而吹的齐云天……可他的记忆里分明没有这段印象。

“一些旧日传闻,张师弟居然还记得,倒叫为兄惭愧。”齐云天的脸色发白,却还是平稳地维持着唇角的弧度,张衍听得出来他话语中那一点生涩,也看出了他手指的颤抖,“可惜秋水笛我已多年不用,没法给师弟一观。”

张衍忽地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并没有逼迫齐云天的意思,可是他却从齐云天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种类似走投无路的情绪。齐云天还是第一次这样显而易见地不肯看他,一直以来他给张衍的印象就像是一潭无波的水,深沉而又波澜不惊,可是现在这池平静被打破了,露出了水下的礁石,如同被撕开了陈年的疤。

他伸出手,及时替齐云天稳住那个摇摇欲坠的盘子:“我确实是道听途说,大师兄别见怪。”

齐云天仍是微笑着,起身时张衍看到他拢于袖中的手几乎是用力地攥紧成拳。他向着孙至言稽首,缓缓道:“孙师叔,如今苏门覆灭,门中还有几件要紧事情,弟子需前去处理。今日恐得先行一步。”

孙至言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似有些遗憾:“罢了,也不勉强。你有事在身,且去吧。”

“多谢师叔。”齐云天又是一拜,随即向着宁冲玄与张衍一点头,“为兄失礼了。”说罢便离席而去。

张衍本想起身送他一程,注视着那背影,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场小宴上齐云天一切的反常皆是因为不安,仿佛正是因为与自己同坐一桌的缘故。

“恩师,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只能换掌门老师来了。”

第七十五章

七十五

被设下了禁制的天一殿透不进一点光亮,黑暗如潮水般淹没了这片空阔的殿宇,内里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颜色,荒芜,深沉,容易让人想到看不到尽头的无边长夜。在这样一片长夜里,胸膛里心跳的声音渐渐衰弱,最后只余下淡漠的呼吸声。

一袭青衣委顿在地,狼狈而疲倦,仿佛始终缺乏站起来的一点力气。

齐云天几乎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天一殿的,在他最后的印象里,只剩下本能地逃避,只觉得去到哪里都好,只要能够远远地离开那片灯火通明就好。

侧脸贴着冰凉的砖石,枕在臂弯间,是一个疲惫至极的姿态。他于黑暗中无声地睁开眼,目光有些空洞。渐渐地,赖以生存的理智与清醒终于里身体里复苏,他到底还是撑着地面直起身,不允许自己这样失仪。

“你在害怕什么?”

轻巧的童音在黑暗中响起,鲜红的长裙铺展在地,如同夜里开出的花。女童在他的面前坐下身,抱着膝盖抬起头。

齐云天看着那张苍白小巧的脸,不置一词。

女童歪着头看着他:“你是在怕他想起来吗?”

年轻的玄水真宫主人终是站起身,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话语冷涩:“你说过,出了‘花水月’,他会忘记全部的。”

“你不希望他想起来吗?”女童扭过头,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如果他能记得,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齐云天站住脚步:“没有这个必要。”

女童一愣,显然是被那话语中锋利的果决惊住:“你是要……”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齐云天的声音平静得生寒,“让他完全忘记的办法,还请前辈教我。”

“……可笑。”女童望着他,“你这是在舍本逐末。”

“他若不记得,我与他犹有同门之谊,兄友弟恭,来日……来日道途漫长,长生路远,如此,已是大幸。”齐云天一步步登上高台,这样昏暗的光线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