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倒并无意外范长青的激烈反应,倒是齐云天的平静超乎他的想象。他此刻距离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不过几步之遥,印象里齐云天仿佛永远都是这么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姿态高居一方。那样一双眼睛……他知道齐云天的从容并非多么有意为之,而是因为他本就是个高深莫测的人,那双淡然的眼睛里,他只见过一次情绪的蜕变。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那时自己从四象斩神阵中冲出,斩了无名道人的法相,接住了自山崖上疲惫坠落的这个人。尽管只是潦草一眼,但他确信自己清楚地从齐云天的眼中看见了一种艳烈情绪在荒凉中盛放,哪怕转眼便凋谢,依旧残存着粲然的影子。
那未必就是多么非同小可的情绪,却偏偏落在齐云天眼中,就生出了一种惊艳。
时至今日,张衍也不知道那股情绪究竟从何而起,为何齐云天望向他的那一眼,会叫他记忆犹新。
“师弟,”齐云天沉声开口,仍是不紧不慢,“你之心意我已明白,这计策甚好,便按此计行事,我身为三代大师兄,这点担待还是有的,事后几位真人若是怪罪下来,自有为兄一力承担,与你无关。”
他的声音里听得出恰到好处的赞许,也听得出恰如其分的傲然,但张衍却又觉得不止如此。
那是齐云天给他的承诺,又绝非只是一句简单的应答。一力承担……齐云天显然早已料到此番举动未必会与洞天真人们的意图相符,也早已清楚这番谋算说到最后得利的是他张衍,却还是答应了他。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是三代辈大弟子,于是自有一番容人的气魄,远见的胆识吗?
张衍很少有什么事情看不明白,但每每事关齐云天,眼前便仿佛蒙了一层模棱两可的雾色,扑朔迷离。
范长青闻得齐云天的话,愣了半晌,还是只能缄口不言。
齐云天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如何敢再置喙?齐云天当着面把话说得如此干脆,自己难道还能背着这位大师兄前去告密不曾?
他一边心绪愁苦,一边又止不住地想,大师兄听了张师弟的劝告退位,换来的却是宁师弟成为十大弟子,这到底看重的是谁……
“范师弟。”齐云天的声音淡淡传来。
“是。”范长青心头一跳,赶紧应了,唯恐自己刚才的走神被发现。
齐云天面上并无什么疾言厉色,只微笑道:“今日大比几场较量甚是关键,还需你去一一记上一笔,待得大比结束后才好奉与各位洞天真人验看。”
范长青心头又是一跳,齐云天这番嘱咐,便是要支开自己与张衍独谈了。他诺诺答了,不敢多言地退了出去。
张衍面色如常,他一早就知道,齐云天答应得如此干脆,必有后手。
此时空荡的船舱内只余下他与齐云天两人,一立一坐。壁上金蟾衔着明珠,珠光凉而不寒,铺开了一室,齐云天的面容在这样的光线下分明而柔和。张衍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件宽大的伏波玄清道衣上还带着苍龙出水的暗纹,褶皱间显露出些许鳞爪飞扬。因是正装出席,这个人少有的是以玉冠束发,将一贯垂在两颊的碎发挽起,露出那张端庄温文的脸来。
“张师弟不必拘礼,坐吧。”齐云天拍了拍手边空位,示意他可以与自己平座。
张衍自然不会拿虚礼推辞,当即坐下:“师兄有何嘱咐?”
齐云天顿了顿,最后终是转而看向他,说的却并非是他说猜想的话题:“白日里师弟与萧傥一战,可曾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
张衍微怔,随即笑道:“萧师兄气度非凡,与我约定互为攻守,师弟这才侥幸拿了平局。”
齐云天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望着一盏衔珠金蟾灯缓缓开口:“萧傥与杜德乃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