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雪地里,冰雪覆到他的身上便被魔气消融成水,满是裂痕的法镜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指尖竭力挽留的一截布条也即将被狂风刮走。他只能勉强用棱花镜将它压住,依稀是最后的心满意足:“这是最后一次了。”

四面八方的大雪忽然一静,而后搅起疯狂而剧烈的风暴。风声怒号,比风声更狂放的,是不知何处而起的滚滚浪潮之声。

齐云天闭上眼,身形只一瞬间就被风雪掩埋,像是被包裹成茧。下一刻,千涛万浪破茧而出,一道真水法相逆流直上,撞入虚空之中,再无踪影。

天地间唯有潮声奔腾如雷动,仿佛四海同哭。

最后的光晕被洗刷散了,张衍躺倒在一片雪白的落花间,目光空空如也,好像飞过眼前的梨花,还是小寒界里的雪。

眼角流过冰凉的湿润的感觉,一定是雪落在脸上,化成了水。一定是的。

他这样想啊,想啊,忽然失声痛哭。

第639章 终章

六百三十九

天空阴灰,是一种黯淡的颜色,没有云层的变化,只渐渐地失去光亮。

这让张衍忽然想起了逗留在玄水真宫的那些日子,蔓入殿内的光线仿佛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收走,最后迎来夜色。巨大的阴影兜头罩下,像是关住鸟儿的笼子,有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细数光阴流逝。

那个人不是什么养在笼中娇惯的鸟雀,毕竟鸟雀尚且知道爱惜羽毛。他只是沉默而不知疲倦地守着笼子,等待着并不存在的来日。

最后他还是飞走了。

张衍没有起身,他好像是躺在梨花间,又好像是躺在大雪里。其实都无所谓了。他闭上眼偏过头,枕着一地雪白,想着所谓的缘分。

缘分是什么?是恰到好处,是心心相印,是天长地久的花月两团圆,是海枯石烂后的之死靡它。是从殊途走到同归,是从青丝走到白首,是前一刻想着再见上一面,下一刻回头便撞入一双熟悉的眼。

而他与齐云天,原来从一开始便已经日暮途穷,一息奄奄。

有人嘻嘻地笑了起来,轻巧雀跃地经过他身边。张衍转过头,红衣黑发的女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眨了又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又不怕他了,打量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瞧着一样滑稽有趣的玩具。

“你是谁呀?”女孩抱着玉匣,又问出了先前的话。

张衍注视着那张痴傻的脸,忽然反问:“你记得齐云天吗?”

女孩的目光疑惑而无邪:“那是什么呀?好玩吗?”她浑然不在意张衍的神色,只自顾自地踩着落花嬉戏。

她把玉匣顶在头上,双手稳稳扶着,摇头晃脑,咋咋呼呼地跑来跑去,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忽然间,她脚下踉跄了一步,整个人惊呼着跌倒在地,没有光泽的玉匣也从她手中飞出,被彻底摔开。

最先滚落出来的,是一颗碧亮的珠子。张衍见惯了奇珍异宝,一眼看去,只觉得平平无奇。

他坐起身,想起那或许是齐云天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该收好,手伸出却又猛地顿在中途。

那确实只是一颗再寻常不过的七宝青阳珠,虽不值得洞天真人稀罕,倒也勉强算拿得出手。许多年前,有一户小宗门欲攀附溟沧,便曾向十大弟子每人相赠一颗,以此示好,他也在其列。

那时他冷眼瞧着对面殷勤阿谀的神色,忽问,此物可是只赠与十大弟子?

来人连忙称是,又免不了好一番吹捧。

此乃人之常情,那一刻他却尤为不喜这样的人之常情,当即合了匣子,令人转送玄水真宫。齐云天纵使已从首座之位退下,也不该被这些捧高踩低之辈轻慢了去。

张衍怔怔地拾起那颗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珠子,看了又看,随即惊觉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