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天望着不远处那片混沌,空茫的瞳仁颤动了一瞬,似至神游物外中醒来。
“那个时候,叫出我名字的时候,你哭了。”
他下意识抬手抚过眼角,手指随之一点点收紧,仿佛那场太过煎熬也太过迷乱的情事还残留了余韵在身体里。是吗?原来那个时候,脱口而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到底还是不曾忍住。
张衍……张衍啊……
肩头似压着千钧重的山,然而脊梁却一寸也不能弯下,久而久之,反而挺得更直。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路踽踽走来,命运总是千般万般地给出暗示,暗示他们缘分断绝,暗示他们气数已尽,折磨得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他忽地笑了起来,将压在胸臆中的那口气长长吐出。四面水声轰然,他缓慢开口,那个稍显漫长的句子就这么淹没在滚滚大浪中,只余叹息似的尾音。宽大的青衣如羽翼般舒展,被飞瀑冲刷出的浪潮吞入其中,那个瞬间,光华灿烂。
张衍猛地坐起身,胸膛里那颗脏器在疯狂地搏动,似有什么情绪就要爆开。他随手拭去额间的冷汗,望着光线稀薄的大殿,一时间难以分辨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他又做梦了,醒来依旧一无所知。
他拨开案上积压的文书,端起手边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在火辣辣的喉咙间留下一点苦涩的滋润,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种过于空洞的失落感让他难以适应,他是个一贯喜欢大局在握的人。
张衍看了眼角落处的滴漏,再有些时候便是晨起时分。他站起身来,一如既往先凝神观望了片刻上极殿那厢的动静,确定并无异样后,这才缓步下得高台,往外行去齐云天闭关前已将门中诸事安顿齐毕,那些琐屑无需自己插手,只是前些时候周崇举留给自己的那桩难题,总得解决了才是。
他收敛了一身法相,上得云头,不过一息之间,便已来到了琳琅洞天的地界。
这位前代掌门千金的洞天小界辟在溟沧以西的一处海眼上,张衍从前曾得周崇举指点来过一次,也正是那一次,他从秦真人口中得知了坐忘莲之事,再往后,便是来去反复的失望与猜疑。
旭日缓缓浮出海面,清晨的阳光含蓄而温柔地照落在海潮上,风中依稀有花的冷香。
张衍毫不掩饰气机地在云头伫立片刻,便感觉虚空之中似有禁制开启,勉为其难地允他入内。
他坦然踏上浮于自己脚边的那盏莲台,由着它领自己去往琳琅洞天深处。
有别于当初的繁盛,如今的琳琅洞天之内,岁月荒芜的痕迹分外明显,就连那些殿宇,都显露出一种形销骨立。张衍记得第一次到得这里时,一路所见的仙池里有数不尽的莲花开绽,极尽美与艳,全然不似眼下的萧索空无。
莲台在一座浮桥前停下,张衍沿着浮桥走向静湖中央的玉台,玉台四面帷幔低垂,依稀可辨一个娉婷的人影端坐其中。
“有什么事,说了便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沙哑的女声自青纱后响起,不耐与厌烦后是难以掩饰的憔悴。晏长生的死已经折损了她长久以来期许与慰藉,钟穆清之事更是消磨了她最后的心气。
张衍并不介意也不意外女人这样的态度,对方肯允许自己入得此间,想来也是念及周崇举的缘故,而非是他那一重渡真殿主的身份。
他在帷幔外的矮榻前坐下,留意到搁在一旁的几卷丹经恰是周崇举修撰的。
“有人托我将一件东西还给你。”张衍摊开手,自有气机带着那枚紫金钗送到帷幔前,“崇举师兄说,此物毕竟是你所有,也该由你做主处置。”
帷幔后的女人长长久久地沉默着,不曾接过,也不曾回答。
张衍并不在意她的答复,只继续道:“此乃第一事。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