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中却很是宁静,淡泊得没有半点多余的诉求。四周的一切陌生而又似曾相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很远的地方传来清浅的香气,好像是梨花的冷香。心思越发的安定,他什么也不需要思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可以了。

这似乎是一座雅致而宽阔的阆苑,亭台楼阁不一而足,流觞曲水点缀其间,想必这里曾经有人定居逗留。那么自己是来拜访此间主人的吗?

张衍一路来到了主堂前站定,抬头看着那块陈旧的匾额镜花水月。

他终于有那么些想起来了,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他回过身,才发现庭院里不知何时已是梨花满树,纷飞如雪,青石小径一路逶迤向深处。于是他顺着青石小径往里行去,好像他要找的人就该在那里。

铺满落花的小路尽头真的立着一个青衣楚楚的人影,披散的长发并着青色的发带一并在风中起落。张衍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只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认得那条发带,发带上的纹案与他的法衣如出一辙,就像是从他袖口上裁下的一段。

他自然而然地上前,牵起那个人的手,他们仿佛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相互之间的默契早已取代了话语。那个人的手很冷,但他并不想松开。

于是他寻找的这个人也转过头来,斯文的眉眼间极缓慢地展开端庄的笑意。这笑意他也很熟悉,想必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

张衍试图在记忆里寻找关于这个人一星半点的线索,却徒劳无功。真是奇怪,自己怎么会不记得呢?在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的这些年里,一个让他生出了相濡以沫的错觉的人,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可他并不焦虑,也无不安,只觉得心思澄明,安然到心满意足。仿佛这样就很好,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安静地笑着,那么就不必再去深究其他。

“你后悔吗?”他面前的这个人忽然开口,嗓音和煦而温存。

张衍看着那双笑意柔和的眼睛,并没有马上明白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是何含义。似乎也并不需要明白,他只隐约记得,他要带这个人走。可是自己又要带他去哪里呢?

“你后悔吗?”那人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自己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不后悔。张衍轻嗤一声,就要开口回答,然而面前那张安静的脸上却忽地有血泪滑落。鲜血滴落在地,眨眼间烧开疯狂的火,将四面八方的一切吞噬殆尽。

张衍用力要将那个人拉入自己的怀抱,让他不要陷入滔天的火海,然而还没来得及收拢手臂,那个青色的身影就在他的怀抱里化作飞花四散,苍白的花瓣被火焰一点即着,飞快地蜷曲后便灰飞烟灭。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那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错误,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的身边永远离开了,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后悔了。”

熊熊大火间,有人在他背后叹息般开口。

张衍猛地回身,只撞见一片冰冷雪亮的剑光,他听见火中传来命运的嘲笑。

张衍一把扣住近在咫尺地那只手,本能地翻身而上将对手压制在下方,一瞬间爆发的防卫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从那个诡异而森冷的梦境里醒来。轻软的被褥顺着肩膀滑落到后腰,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个人神色平静,只以灰蒙的目光望来:“你醒了。”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无论如何再回想不起困住自己的梦境究竟是何模样,张衍皱眉闭了下眼,旋即意识到自己还用力扣着齐云天的手,赶紧松开了力道。

尽管已记不清梦中诸事,但残留在身体里的仓皇与悲恸却骗不了人。那感觉……仿佛离别。

思绪缭乱间,一只微凉的手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