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是要对他说些什么,但终究不置一词。宁冲玄只依稀读出了一点疲倦,却不大明白那疲倦之后,到底是什么。
浮游天宫是亘古不变的巍峨与庄严,这份恢宏自很多年前起便有了,经年累月,愈发生出磅礴的姿态。凛冽的罡风刮过侧脸,吹乱披在背后的长发,一颗心漫无目的地在胸膛里跳着,它真的是在跳着的吗?
齐云天抬头仰望着这高不可攀的建筑,胸前伤口被附近汹涌的灵机震得反复发作,他却庆幸此刻还有那些伤痛提醒自己尚不是麻木不仁的时候。
斡旋的余地……琳琅洞天都已经出面,那唯一的余地,便只在上极殿了。
他终是又一次来到了这熟悉的殿宇之前,望着那极近威严的照壁与立柱,看着祖师亲笔的“上极殿”匾额,最后在殿外敛衽跪下:“弟子齐云天,请见掌门师祖。”
殿中沉寂了片刻,随即传来淡然文雅的话语:“哦,云天来了?”
“是。弟子出关,才闻得门中短短月余便生出诸多事端,心有疑惑,特来聆听师祖教诲。”齐云天俯下身去,嗓音平静得体。
“教诲吗?”殿内秦墨白的声音仿佛带了些笑意,“你却想问什么?”
“敢问师祖,大荒九州亘古千万年,何以有日月,何以有阴阳,何以有乾坤,何以有玄黄?”
“日月相替,阴阳相补,乾坤相佐,玄黄相成,曰齐,曰正,曰平。”
青衣的修士略吸一口气,复又开口:“诚如师祖所言,世间万事,天地万物,唯有独守平衡之道,方可长久。”
“不错。月满而亏,水涨则溺,若不识分寸,矫枉过正,只会适得其反,不得久长。”
“那师祖以为,如今世家比之师徒,可是如那过满之月,过涨之水,失了本来方寸。”齐云天既得此言,终还是单刀直入,“师祖以道治溟沧,对世家明扬暗抑,意在维持表面平静,以谋大事。世家入温水而不知火已燃,虽自有无力之日,但眼下……世家得了倚仗,只怕在汤水沸腾之前,便已来势汹汹。这碗水,还望师祖斟酌着端平。”
他此言既出,便知有进无退,阖目等着殿内回应。
秦墨白似咀嚼了一会儿他的话语,随即笑道:“你是想说,眼下三泊之事,我顺了琳琅洞天与世家的心意,恐让他们以此生出更多是非来?”
“正是。”齐云天并不敢有丝毫大意,沉声对答。
“你此言,不无道理。”秦墨白仍是语带温和笑意,然而那声音自殿内轻飘飘地传来,却沉沉地压得叫人无法起身,“你久居玄水真宫,冷眼旁观是非多年,今日一言,倒也有几分振聋发聩。不过……你甚少把话说得这般直白,方才所言,当真是你此番前来想要说的吗?”
手指不自主地攥紧袖口,齐云天咬牙咽下喉中血气,依旧缓声道:“师祖明鉴。弟子以为,此番破阵,除去坐镇洞天,还要选出众多弟子入阵为引。入阵弟子的人选,大有文章可做,不可草率,当从长计议。”
第四十六章
“哦?你且说说,如何个从长计议法?”
殿内传来的声音仍旧是语笑晏晏,亲近且和蔼,颇有等他继续说下去的耐心。
青衣修士的额头依旧抵着上极殿前光洁冰凉的砖石,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滑落垂下大半,掩去他全部神情:“此番三泊一战,前方主事弟子一时不查误入歹人圈套,此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的只看如何拿捏其间分寸。”
“不错。”秦墨白似有赞许之意。
“既如此,弟子以为,此番入阵人选,正是削平世家之力的一个时机。”齐云天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三泊之围,我师徒一脉受损,师祖何妨不点一世家真人与我师徒几位洞天一同破阵?世家爱惜羽毛,必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