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的请柬上说得明白,七日后在悟世水洲的任飞台上设宴相待。
齐云天会主动相约,张衍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意外之余,又平添了几分不可捉摸,齐云天这个人从来都是让人摸不透的,从前总以为以全然了解,时日久了才醒悟过来,他们其实从未相互懂得过。
悟世水洲四面青苇横飞,今夜月色皎皎,雪练倾河,一派婉然。
衔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路抵达任飞台,张衍才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原来今日前来赴宴的并不止他一人,又或者说齐云天递出的请柬也不止他手中一份,高台之上,齐云天安居主座,身后侍立着一个眉目恭敬的青年。而后往下则是霍轩,宁冲玄,钟穆清等人,便是连世家的杜德,萧傥之流也是在的。乍一看去,昔年与自己一届的十大弟子,除却方振鹭外,倒是尽数到了。
齐云天正同钟穆清絮絮说着什么,忽见他来了,便含笑起身招呼:“渡真殿主到了,快请上座。”
他一起身,其余人自然不敢坐着,也跟着起身相迎。
张衍一时间只觉得此情此景真是似曾相识,抬头对上那双微笑的眼睛,却已难寻旧日那种殊艳的色彩。他由着齐云天身边那个青年引自己去往高台上的席位,受下了曾经那些同门的礼数。
“今夜乃是我等师兄弟小聚,无需拘泥繁文缛节。”齐云天重新落座,向着诸人笑道,“不过渡真殿主成就洞天,实乃溟沧之喜,倒是值得先喝上一杯。”
他率先端起面前杯盏,向着张衍一敬。张衍只得一并笑了笑,陪着将面前那杯满上的酒一饮而尽。那应该是极好的佳酿,偏偏入口竟苦得发涩。
一盏饮罢,自钟穆清起也纷纷起身相敬,张衍于礼不该推辞,齐云天则在高处笑意安然地注视着这一派兄友弟恭。恭贺的话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些词句,偏偏也只能同样礼尚往来地应下。宁冲玄倒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只略一举杯,并不多言。
如此,话头似也渐渐敞开了些,张衍闻得霍轩问起此番在外云游的经历,便也拣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讲了,又是一番惊奇赞叹。今夜有齐云天坐镇此间,哪怕相互未有那许多交情,也总归是一片其乐融融。自有鱼姬捧来珍馐新酒,逐一侍奉到每一处桌案,而后乖觉地退下,听候差遣。
“说来,还未恭贺大师兄洞天之喜。”张衍与洛清羽说罢两句,敬过一杯,似才忆起什么,转而看向齐云天,将口吻拿捏得适宜有度。
“大师兄”三个字久未出口,如今这般直白地唤出,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齐云天却并未因这一声旧日的称谓有半点多余的动容,他款款笑了,温言道:“渡真殿主有心了。”
张衍借着这一刻的对话名正言顺地看向齐云天,月色照落,这个人的眉眼还是旧日一般端然,且更加雍容与从容,再也见不到昔年幽居玄水真宫的落落寡欢,而是溟沧上极殿副殿主应该有的光明正大,老成持重。
看得出来,入主上极殿的这百许年,他过得很好。想想也对,如今的齐云天,已非是当年那个不过元婴修为的三代辈大弟子,他距离那个极高的位置也不过只差一步。世家需得尊他,敬他,掌门真人亦是器重于他,更何况他还有孟真人暗中扶持。他的位置稳如泰山,谁也动摇不得。
原来,自归山以后那些落不到实处的心思,也不过是为了看清他这一眼,看看他这些年是否真的安好。
当年离山前,隔着灵穴外一层禁制自己什么也不曾得见,如今真真切切看过了这一眼,便觉得其实他们之间是真的无需多言了。昔时提出一战的人是自己,伤他的人也是自己,现在齐云天尚已自往事中走出,自己也断无道理将他拉扯回那些前尘。
张衍本要如常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