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泽笑了笑,并不多言,先行一步入得那光柱之中。张衍抿了抿唇,随之跟上。

视野有一瞬间的昏花,仿佛千万种颜色在眼前绽开,最后沉淀出漫天苍白,好似飞雪一般。

在这片风雪的尽头,他目睹到了一个青衣凋零的身影。

“大……”

“张道友。”一声平稳的呼唤将他从失神中唤回。

张衍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这张带笑的脸,如果不是因为那句称呼,他几乎要分辨不清此时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青泽,还是齐云天。四面的景致已全然变了明明入得光柱时还是月上梢头的夜晚,此间却仍是晴空万里,云霞瑰丽。流水顺着山头一路汇入溪涧,陌生的洲陆上开着叫不出名字的花草,颜色素雅,枝叶葳蕤,俨然是繁盛而秀美的姿态,全不见半点荒芜。

“张道友以为此地如何?”青泽见他打量此间,随即笑着发问。

“既已到了此地,何不以此地真面目相见?”张衍转头对上他的目光。

青泽的微笑在这样和煦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安然而无辜:“张道友何出此言?”

张衍也是弯了弯唇角,只是眼中殊无笑意:“你不会真的以为,披着他的皮囊,又装出一副无害的模样,我便真的相信你了吧。”

天地骤然一黑,凛冽的风刮得那一袭青衣招展,而青泽的笑容凝定不变。

“啪。”

手中的玉笔从中折断,累得下笔时险些就要一歪。齐云天将断笔弃掷到笔洗中,抬手按过眼前,直到那阵灰蒙淡去后,才低呼出一口气,重新低头审阅面前的文书。

盛景骤然凋零,唯余四面黑海滔天,一座料峭断崖兀立其中。

青泽立于崖边,与张衍安静相望,那一瞬间四方皆变,唯独他分毫未改。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你当然不会相信。”青泽心平气和地迎上直指自己眉心的剑光,目光里似下着一场三月的雨,凉薄却又暗含温存,分明笑着,却又透着哀意,“张道友,你相信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张衍一动不动,神色冷硬如同刀刻。

青泽轻声继续道:“你只相信你自己的所见所闻,只相信你自己的所思所想,你相信的,永远是自己认定的结论。”

张衍冷冷一笑:“你并非我所能相信之人,我为何要信你?”

“所相信之人,你是说,齐云天么?”青泽极缓慢地纠正,“不,你并不信他。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相信’他而已。而这种念头,本身就是怀疑的一种。”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三百八十三

过分锐利的剑光刺破白皙的额头,留下一点朱红。血顺着鼻梁流下,像是一道破相的疤。

青泽的平静映衬着张衍一瞬间的咄咄逼人,连目光都不曾有半点变化,他以一种近乎无畏且从容的姿态注视着那道剑光,看着它飒然亮起,又克制在中途。

“说下去。”张衍声音冷沉。

青泽久久地看着他,最后轻叹一声,微微侧过脸,抬手以袖拭过脸上血痕:“你只相信自己,于是行着孤决的道途直到如今,战无敌手,或许再过千百年,也未必有人能得你这般成就。只是……这却恰也是煎熬的缘起。”

张衍看着那张像绝了齐云天的脸:“何为煎熬?”

“得不到,放不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青泽的笑意似有些模糊,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寡淡,“情热时,一点冰凉;心寒时,一点余温;欢喜时,犹有惊忧;决绝时,却又不舍。如此蹉跎无常,是为煎熬。”

他自始至终并没有离开张衍剑光所指的范围:“或许你不是不信任他,你只是发现,自己难以把控住他。他是你猜不透的变数,料不到的意外,于是你才会忍不住去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