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心念一动间,自有海浪排挞而来,将它推远。
龙鲤咆哮一声就要游回,却被浪头赶往大海深处。齐云天闭了闭眼,终是纵身而去,再不回头。
归得山门时,齐云天依稀分辨出了一股逗留在高处的气机,于是转道上得极天。
“拜见老师。”他向着负手而立的道人打了个稽首。
孟真人回身将他扶起,并不问他外出所为何事,只和蔼而专注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后,低声讲明来意:“你如今得成洞天,又已入主上极殿偏殿,偏偏门下人丁稀薄。掌门恩师的意思是,你也是时候该考量一番,受一亲传弟子好生教养。”
他知齐云天多年来不曾收徒,只怕是心中有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是以将话劝说得委婉一些,也不曾如何强求。
而齐云天只是淡淡一笑:“是,此事掌门师祖已同弟子说过,弟子以为,就在下院挑选一二即可。此事但凭老师做主。”
“我就知你不愿意,你……你说什么?”孟真人一愣。
齐云天温言笑道:“收徒之事,但听老师安排。”
孟真人却并未露出多么欣慰或欢喜的神色,只有些出神地看着他:“云天,你……”
“老师放心,弟子往后会做一个合格的上极殿副殿主。”齐云天目光幽静,话语从容,教人浑然看不出那样一双眼睛,也曾流淌过无望与悲凉。他终于因为伤痕累累的过去而变得完美,变得无懈可击。
宛若新生。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百七十三
九洲之间,古来有传,东莱洲浮于人世之外,自成一方天地,非有机缘者不可得见。
东莱洲外,张衍闭关入残玉推演入道之法已是过去近百年。
百年之前,他为求寻得至法洞天之道,一路游历到此。因东莱洲有禁制相阻,故化得一具分身入得洲陆,行走其间,只见妖魔作祟而道法不兴,人世苦海而仙家不佑,忽得一缕天地之感,证明己身。
东莱洲中灵机不兴,凡人难以入道,既如此,便有他来演化一门入道之法,无需依附灵机外物,只要自身心性足以证道,便可行此路。
此乃大造化,亦为大劫数,可谓是将一己因果与天地相合,踏出一步,则再无回头之说。
张衍心意已决,百年间只管将神识沉入残玉之间揣摩蚀文,推演此道,一路走来,渐渐已得天地呼应,只是有一处始终难得圆满。
若成此道……
忽然间,似有一念浮上心头,却并非是诡谲杂思,而似一缕灵光开化,盘绕于周围的蚀文随之亮起,绽出澹澹光芒。张衍不觉一凛,收拢心神,只觉似有与自己心血关联之人窥得上法,入得大道,方才生此感应。
然而那感应玄之又玄,非是师徒门人,亦非手足血脉,偏偏占据心头至关紧要的一处。
此念一生,四面八方忽地震动起来,漫天蚀文流转变化,光华明灭。张衍随之警觉,站起身来审度四周。
心神所处的玄冥幽远之地在寸寸碎裂剥落,张衍依稀可感有某种无边伟力难以抗拒地压袭而来,却不惧不闪,抬头迎上。早在决意推演入道之法时,他便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时至今日,更无后悔之说。
然而抬眼间视线清明,所见之景更是教他不觉一愣。
风里送来昨夜风雨的凉意,春日和煦的阳光照得青石板道上的水泊泛起明净的光泽。酒肆茶楼的飞檐像是女子描出的眉,眺望间满是风雅与柔情。街上行人往来,伴着几声货郎的吆喝,流水顺着弯弯的拱桥潺潺而过。
张衍伫立于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座忽然浮兀于眼前的水乡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