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夜色与雨水让他看不清血迹发乌的颜色。明明那道折磨了他数百年的伤痕已经消退,可他依旧觉得痛不欲生。

他摇摇欲坠地撑起身体,本能地意识到不能再逗留在此处。可是他又能去哪里?

脑海里一片杂乱无章,那些记忆的片段像是锋利的碎片,将意识割裂得鲜血淋漓。他不知道该前往何处,只在恍惚间捕捉到一个微弱的念头。

你是溟沧十大弟子首座,自然是要回到溟沧去的。

啊,对,想起来了,是这样的。很多人都想要我死,可是我活下来了,所以要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回去……回去了,才能教他们心惊胆战,回去了,才能教他们血债血偿……

这样的念头在心底烧开,消磨着早已透支的心绪,而他竟从这种无所依凭的感觉中抓到了一丝力量,艰难地站起身来,迈出一步又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片土地早已焦黑死去的洲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驾云还是御水。只觉得世间万物都在与自己擦身而过,不变的唯有滂沱大雨。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他踽踽独行在一片漆黑里,如同找不到光的蛾子。

身体完全是在凭着本能行动,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去往不知名的某处。他明明是在向前行进,但岁月却在疯狂地逆流而上,剥去他这么多年的面具与伪装,露出当年遍体鳞伤的狼狈。

“世家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你看不出来吗?”呵斥他的中年道人红着眼眶。

“等你回来了,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高台上的溟沧新晋掌门笑意悲悯。

“傻小子。”身形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思绪搅扰得人就要发疯,就要死过去,想要歇斯底里地喊叫出声,可是竟一个音节也挤不出来。

眼前渐渐浮兀出一座殿宇的轮廓,其实他根本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只是本能地追逐那样一个终点,好像濒死的人寻找墓碑。

他踉跄落地,然而终是没有了行走的力气,就这么栽倒下去,任凭自己跌入万丈深渊。

“恩师出关了。”摇光殿内,孟真人忽觉殿中气机一荡,似有一股深邃幽玄的伟力横贯高台,却又并不显山露水,独有一股静谧绵长,便知当是秦掌门收功出关。他自高台下蒲团上起身,向着高处稽首一拜。

秦掌门星冠羽衣,大袖如云,无声收了水势,于高台下盘坐下身:“你也坐吧,这些日子稳固气机亦是辛苦了。”

孟真人退回蒲团上坐下,神色郑重:“恩师,那九还定乾桩的祭炼可有进展?”此处偏殿禁制森严,是以他才敢斗胆一问。

“尚可。”秦掌门温言答道,“这些年多番尝试,总归摸索到些许门道。眼下倒有两根快得圆满,大约也就在这数十年内了。”

孟真人神情不觉一震,更添敬畏之色:“恩师,若九还定乾桩可成,那……”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前人未行之路,我辈行之,自然要步步稳重。”秦掌门一掸拂尘,平静道,“如今魔穴即将现世,却是一点也大意不得。”

“魔宗的些许鬼蜮伎俩我等心中皆已有数,只是究竟变化如何,还未可知。”孟真人肃然开口,“少清之意已是明了,此番劫数当可同仇敌忾,但玉霄那厢……恩师,弟子以为,不得不防。”

“玉霄周氏么……”秦掌门若有所思,随即眉尖微动,不觉抬头往殿外看去。

而孟真人竟是比他还先意识到不对,神色仓皇,顾不得礼数地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就往殿外赶去。这本是极失礼的举动,然而他已经顾不上向秦掌门告罪,只挥袖破开摇光殿的禁制,奔向外间。

殿外暴雨倾颓,天黑如墨,孟真人挥开替自己隔绝雨幕的北冥真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