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疯狂的念头以燎原之势霸占了脑海,手已是在不知不觉间按上了桌子。
“方才听得梦娇回来禀告,陈师侄那厢应是快到了。”齐云天的声音忽地响起,却是向着高堂上的霍轩与方真人发话。他话语平静随和,叙述的也不过是桩不大不小的事情,张衍听在耳中,那颗作祟的心却蓦地沉落了下来,连带着褪去了那些浮躁的心绪。
是了,这个人对于这门婚事,真的很上心。
骊山派……
张衍端起酒盏,压下一饮而尽的冲动,没话找话,转而向着一旁的钟穆清笑道:“昔年十八派斗剑后,便与钟师兄不曾再见过了。听闻师兄如今在渡真殿修道?”
钟穆清一惊,一时间拿捏不准张衍敬酒的套路,唯恐其中有诈他方才多嘴饶舌了两句,莫不是对方打算暗中计较回来?他心中忐忑片刻,硬着头皮回敬:“正是。张师弟如今已是继任十大弟子首座,将来想必也有入得上三殿的一日。”
张衍笑了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没有人可以从他这里寻得出端倪。
高处的方真人与齐云天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旧事,张衍本不想去听,但声音却止不住地往耳朵里钻。原来齐云天尚在骊山派讲学时便与这位方真人认识了,足有数百年的交情,也无怪乎能如此谈笑风生。
一杯酒的劲儿转瞬便淡了,随即只觉得这一殿的红红火火真是刺眼,那些语笑晏晏也太过喧嚣。这些欢喜于他而言实在是遥远,也实在是无谓,那些锦绣鸳鸯再如何鲜活,说到底也终是死物,如何能比翼而飞?它们甚至飞不过对面这一席之隔。
出神间,殿中似又有了旁的动静,张衍若无其事地抬头,原是喜娘前来通禀,言是新人已到白萍陆洲外了。
喜乐声渐渐近了,殿外一双双灵鸟衔着花枝振翅而起,遥遥地便可见十二条白眉墨蛟拉着金辇而来,后面是一座贵不可言的大巍云阙。那样气派的仪仗,比之自己座下弟子韩佐成成亲之时还犹有胜之。
仪仗在白萍陆洲上方停下,一身大红吉服的新郎下得车辇,来到大巍云阙最顶层的高阁前,向着自内阁走出的新娘伸出手去。新娘嫁衣明艳,盖头遮去姣好的面容,将手放入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掌中时似有些羞涩地迟疑,但旋即便被紧紧握住。
“这个孩子。”霍轩自然也于殿中得见了这一幕,不由为年轻人的那点稚嫩笑了笑,转而向着方真人道,“吉时也快到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该出去证礼了。”
方真人柔婉一笑:“说的也是,霍道友先请。”
霍轩与她客气过一轮,二人先后起身,下得高堂,往殿外步去。如此一来,殿中其他宾客自然没有不起身相随的道理。张衍随之站起身来,眼见着对面齐云天几乎也是同一时刻起身,索性在不经意间慢上一步,想等对方先行。
然而齐云天似也顿了片刻,于是他们就这么僵持了一个瞬间,却又无法停留得太过刻意,最后竟还是成了并肩而行。除却霍轩与方真人为两位新人的长辈,自然凡事为先外,在场诸人中,便唯有他与齐云天身份最高,旁人只能跟随在后。
张衍忽觉某些情绪又开发起疯来,啃噬着心头的某一处。
就算是同行,他们之间依旧隔着某些遥远的东西。久违的,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却又无从捉摸。
众人一路来到殿外,彼时陈易也已牵着新娘缓缓步下云头,在凤凰台上落定。今夜虽然无月,但万盏云灯连理,照亮四方,一片灿然,两个红衣喜服的身影相携而立,向着长辈远远一拜,当真是一双璧人。
张衍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刻的喜结连理,耳畔是主婚的长老唱诵着祝词,字里行间皆是天长地久,举案齐眉,恩爱不相负。
“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