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最后,冷冽的锋芒直指那张含笑的脸,终是在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下,剑气只刮破了画卷边缘。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在发抖,可笑,他居然也会握不稳手中的剑。

居然也会下不了手。

他目眦欲裂,死死地注视着那张端然微笑的脸。而画中人无知无觉,只还以他从容和缓的姿态。这一次,疲倦终于如山如潮地压来,长久以来的辗转反侧,终于熬出了伤筋动骨的疼痛。

胸口在发烫。那是温养着剑意的坐忘莲被心神激荡,连带着那缕未成熟的剑意也不安分起来,剜刮着心头。

剑光在指尖碎去,像是开败了的花。年轻的十大弟子首座捂着胸口缓缓坐倒在地,阖上双眼,再睁开时,冰雪消融,业火焚尽,徒留满目的灰飞烟灭。张衍忽地觉得有些困顿,他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于是他真的就这么合衣躺下,枕着满地残页,卧倒在那幅画的旁边。

就像是无数个夜里,他搂着那个人的肩膀躺倒在柔软的被褥间。

只是这一次,再不会有人在他熟睡时以目光细致地描摹过他的眉眼,专注而耐心地待他醒来。

第三百零三章 三百零三

“君子青,五色素,竹枝词,琴瑟故。蹉跎在新酒,斑驳是旧竹,昨夜听雨风来去,无人共我西窗烛。西窗烛,西窗烛,一枝剪来两厢误,如何不相负?”

渺渺的歌声自极远处迢迢而来,曲调清婉,百转千回,却又并不如何放肆微光洞天的主人只会在很少的时候招来蓄养的歌姬,命她们浅浅地唱上一会儿这支无人知晓来历的调子。歌姬们私下里总说,这似乎是一场痴心错付的故事。

萋萋芳草向着两侧分开,一身石青道衣的老道人缓缓涉水而过,被露水打湿的竹纹颜色微深。无人知晓原来微光洞天里还有这样一块伶仃的小岛,像是被从某片陆洲上斩下的一角,被静水环绕。岛上别无他物,只有一座样式古旧的庭院,庭院里无花无草,唯有绿竹猗猗,曲径通幽,尽头是一间雅轩,匾上无字。

老人推门而入,屋内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好似有人居住在此,日日打点。龛上白瓷小瓶里的翠竹宛如刚刚折下,叶上霜露未干。

屋内有一方水池,一座法榻临水而设。水面常年光洁如镜,好似坐待女子对镜成妆。

“没有几句话,不会打扰你太久……”老人在榻前的台阶上坐下,对着那空空的法榻徐徐开口,“你就听听吧。”

沙哑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语调生硬,只在最后才不自觉地一低。

他说罢这一句,又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该如何用最简明扼要的话语诉说自己此刻的感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今夜来到这里,只是忽然想到了,便忍不住过来了。

久久的无言后,颜真人终于牵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你当年就是这般不肯信我的,如今也教别人尝了尝这个中滋味。”他的话语里有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涩然,像是得意,又像是不甘。他其实已经很老了,却还在与过去斤斤计较。

他就这么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而去。

齐梦娇挑着白玉宫灯回到玄水真宫时,天已经有几分蒙蒙亮了。远处一线天光微起,殿宇森严肃穆的轮廓逐渐分明。听周宣说,恩师已是出关,是以她在功德院值完夜后,便特地赶回来拜见。

然而甫一穿过回廊来到通往后殿的碧水清潭,便险些被迎面而来的水浪扑个正着。齐梦娇不觉讶然,才发现那只一贯乖顺的龙鲤不知为何竟发起疯来,狂乱地拍打着湖水,将一池灵鱼尽数掀到岸上不说,连在一片想试着劝服的周宣都被浇了个灰头土脸。

“这是怎么了?”齐梦娇赶紧把周宣拉得退后到回廊下。恩师曾与她说过,这龙鲤看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