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敛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老态龙钟的长辈,目光怜悯而讽刺:“可笑至极,一个劳燕分飞之人却妄图在我的面前谈论情爱之事。这世间情爱,不过是衣衫纹饰,若有,便是锦上添花,若无,也就不过如此。颜师叔心中对旧情如此念念不忘,便以为所有人都是这般愚昧无知,不懂得趋利避害吗?”

颜真人将那纸书信一扬,心有不甘地挣扎:“你对那张衍当真无情?”

齐云天可有可无地接过那书信,看也不看,径直在火上点着,任凭火焰蹿起,眨眼间吞噬了那些温情款款的词句,在指尖捻做灰烬:“有情无情,不过看他有用无用。他若有用,我便允他代替张师妹好好地伴在身侧;他若无用,呵……”

他随手将灰烬洒去:“欲成大事者,何事不可为,何人不可杀?”

明明仍是青衣翩缓的模样,这一刻,年轻人的姿态却傲慢如君王,气势如潮。

齐云天直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那愣在原位的老人:“就如你之前所说,我这样的人,与豺狼无异。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豺狼,是不会与虎谋皮的。”

说罢,他携着四面八方拥簇而来的北冥真水,踏着黑暗,缓步离去。

漆黑的大殿里,身形枯瘦的老人坐于玉案前,注视着那微弱的灯火一动不动,竟是久久不曾离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上已没有了之前被逼到无计可施的狼狈与茫然,只余下某种似是而非的嘲讽。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第三百章 三百

夜色乌沉,乍分又合的水面波澜微起,随即又是一片静谧。霜露压得芦苇低垂,风声在荒野里呼啸来去。

齐云天不大清楚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阴沉森冷的地宫的,只是本能驱使着他撑起赖以生存的威仪与气势,将所有的慌乱不安深深扼住。肩头像是压着山,可脊背却依旧要挺得笔直,每一步都显得若无其事。

拢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倘若不是法身出行,此刻掌心早已是一片血色。

他只觉得茫然且疲倦,却又不能停下前行的脚步。此刻任何一点多余的,软弱的举动,都会让之前的一切前功尽弃。那样才是真的输了。

肩膀上的旧伤在作痛,连带着身体里某种蛰伏依旧的戾气也在蠢蠢欲动,可他却顾不上这些无谓的痛楚,唯有暴怒令他咬牙切齿。是他疏忽了,是他疏忽了这个狡诈的对手,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他竟然敢用张衍来威胁他……一颗心发狠似地抽搐了一下,齐云天抬起头,目光雪亮如刀。

“是真是假,我自然还有别的凭证,齐师侄无需忧心。”

别的凭证……除了那封信,他还能有什么凭证?他还能靠什么来掀起风浪?冷静下来,自己到底还漏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