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半晌,似在等对方收回这句毫无意义的玩笑,然而后者只坦然且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丝毫波澜。
“我等以大法力推演,终是算得那一位将因果落在齐掌门这位大弟子身上。只要将其处置,则那一位眼下便前功尽弃,我等又将争取到不少时日。”张衍缓慢说起利害,是再寻常冷定不过的口吻,“此事确实突然,我亦感意外,不过还请齐掌门以大局为重。”
齐云天听着这样毫无起伏的话语,随即竟是一笑,情绪在笑意之后同样滴水不露:“好一个大局为重。敢问张太上,若承接那一位因果之人乃是昭幽天池门下,太上可会如此轻描淡写地道上一句,以大局为重?”
张衍的眉头终是皱了一下,旋即淡然道:“我昭幽天池门下无有贪生怕死之辈,若遇此事,自当兵解以不负师门。”
“好,当真是名师出高徒。”齐云天拊掌一赞,“张太上有这般魄力,怎不见同诸位上境之辈联手破敌?反要纡尊降贵,灭杀一个小小弟子。”
他直视着对面那张或许未变又或许早已面目全非的脸:“我此生门下连同记名弟子不过七人,梦娇、周宣寿尽转生,至今未能入道;诸易、毓聪等四人战死,元灵俱消,无有来世,如今只余瀛岳一人在旁,一身道统传承皆在他身。张太上一言轻巧要我将他交由尔等处置,未免欺人太甚。”
张衍从不知道原来面前这个谦逊温和惯了的人还会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或者说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未曾得见或许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他记忆里那个端方妥帖的影子早已化作如今的溟沧掌门,口中唤的也不再是一句“张师弟”或是“渡真殿主”,而是利落分明的一声,“张太上”。
他认识齐云天许多年,而对于齐掌门,确实是陌生的。
张衍笑了笑,一掸袖袍:“齐掌门不愧是一派执掌的气势,当真是好大的架子,好大的火气。”
齐云天只游刃有余地接下全部的讽刺,无波无澜地反唇相讥:“不敢当。如何能及张太上当初前倨后恭与如今判若两人?”
张衍目视于他,目光平静且冷漠:“齐掌门,你我本是在论关瀛岳之事,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关瀛岳之事无需再论,”齐云天还以他同样冷硬的神色,“我决不答应。”
“齐掌门素来深明大义,何以此番如此固执,不通情理?”张衍冷声开口。
“不通情理?”齐云天气极反笑,“张太上扪心自问,究竟是何人不通情理?”
张衍久久看着他,半晌后若有所思地一点头:“不错,我所认识的齐上真乃是极有担当,极有决断之人,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而非眼下一意孤行,保小失大之辈。”
齐云天迎上那目光,没有半点退让,只以淡漠锋利的口吻发话:“敢问张太上,是否无论是何人接下那一位的因果,于你而言都无甚区别,皆要灭杀?”
“是。”
张衍同样不曾退让,那一字利落得如同刀锋。
虚海之上一时间断绝了全部声音,唯有长风呼啸来去,不近人情。
漫长的沉默之后,齐云天闭了闭眼,掩去那些本不该轻易外露的,过分尖锐的目光,沉声开口:“瀛岳乃是我门下亲传,便是要动手处置,也该是由我出面。”
张衍知晓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当即也不再勉强,只一挥衣袖,将一段光华送至齐云天面前:“如此也好,师徒一场,最后也合该一叙。此乃我与同辈所炼之器,便劳烦齐掌门以此动手。”
齐云天将那截华光收起,平静颔首:“敢不从命。”
齐云天随之独自折返上极殿,张衍不曾跟去,只逗留在虚海,冷眼看着一派风光。
灭杀关瀛岳之举非他所愿,但眼下却不得不